1两日忙里偷闲后,山中又没了怡人的清幽,工人们回厂复工,前桥也把梁穹、子昂送回府。公主府修缮已近尾声,四处还是叮叮当当,被山居安静养刁的耳朵听闻噪音有些难受,正印证外出度假的决定何其英明。孟筠倒是对噪音司空见惯。这几日他不仅督促各处施工,还将前桥交付的大部分图纸重绘完毕。图纸上标注清晰、细节到位,一看就知花了不少心思。前桥十分满意,对他道:“少司辛苦,今日我带你去京郊看看,你也好对我那些工匠当场督导。晚上回来,我请少司吃饭。”她回去将赵熙衡的信藏在“老地方”,再次同孟筠回到京郊。下了马车,将他引荐给佟着。两人同为宫官,客套一番后,孟筠便拿出新图纸给他看。佟着见了连声赞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总结道:“下官见孟少司此图,只觉有少司襄助,公主定将如虎添翼。”孟筠谦虚推辞,又道:“不知可否叫来匠人与监管者,我与大家一同讲解,如有问题,也一并解答,往后生产时才避免误会。”佟着立马召集资深工匠和所有管理人员,众人围住孟筠听讲。前桥虽听不懂,见孟筠事无巨细,耐心十足,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模样,便觉赏心悦目。几份图纸讲过一遍,在场工匠十有八九已对他心悦诚服,孟筠便让他们着手去打个小样,他再具体提意见。接着好说话的孟筠就被各种匠人拉走,问这问那,嘴巴一张便没有关闭的时候。宁生在旁听得认真,也属他心细,怕孟筠不好意思说疲倦,瞧着一个无人的空档,领孟筠去宿舍中歇着,斟了梨片煮过的茶水给他润喉。孟筠喝了茶,感激地冲他笑笑:“有劳公子体贴。我总是这样,工作起来就忘了时辰。”“少司大人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孟筠疲倦的喉咙在茶水滋润中逐渐放松,目见宁生相貌堂堂,已猜到他是公主府使奴,心中有些留意,遂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宁生方才没纠正他的叫法,此刻被他深问,有些尴尬:“奴叫宁生。虽是奴籍,却不是府中公子。”孟筠忙道:“宁郎,抱歉。我见你相貌出众,先入为主了。”宁生不便对外人诉说其中关节,只道:“无妨,少司大人。”孟筠从小长在宫中,识人眼力极好,他能看出宁生的尴尬和有意隐瞒,却不问他,只道:“方才我讲解时,你一直在旁倾听,是对制物有兴趣吗?”宁生羞愧道:“奴不知何为兴趣。有幸入厂,便想学些本领,但一来没读过什么书,二来没做过重活,在厂内处理些日常琐事,想有所进益,也不知从何入手。少司大人讲得很好,画得也好,奴听了很长见识,便想多听听,多学学。”孟筠对他回答很是意外,难得他长得出众,却不想着如何媚主,反而想学本事,不禁感慨道:“世人逐利,多有家世清白儿郎滞势为奴以求富贵,像你这般想法却是少见。”又道,“你没读多少书,可识得字吗?”宁生点头。孟筠微笑道:“既然如此,便好办得多。六年前我初入司造局,也是什么都不懂,恩师送我一些启蒙读物,算是为我入了门。你若想学,我下次来时,带着送你。”宁生未曾设想他有如此善意,心中又惊又喜:“真的?此物既是大人恩师所赠,想必意义重大,奴不敢要,奴应借阅后归还大人。”“书不贵重,难得有缘,赠你无妨。”孟筠道,“你若感激,便勉力学习,将来为公主尽心效力,也算是对我的回报了。”宁生想跪下谢他,被孟筠拦住:“宁郎,谢你的茶,下次再会。”——2孟筠此行虽然疲惫,但心情不错。这“外宅”和他想象之中大不相同,别家使奴在外宅伺候主人,公主府的使奴竟在清扫炉灰、做饭浣衣,他愈发觉得有趣。“少司在想什么?”孟筠桃花眼微弯,看着前桥便笑:“下官想到公主驭人有术,外宅中使奴不争宠爱,反而争着干活。”前桥得意道:“我后院人多,这也算物尽其用啦。”她刚说完,又怕孟筠会因魏留仙的多情对她产生成见,补充道:“我使奴多,是因为我有收集癖,见到好看的就喜欢摆在后院,才不是因为花心啊。”这是诱荷留下的“官方解释”,却引得孟筠道破天机:“下官怎么记得,使奴多是因您曾外宿青楼。”前桥干咳。好吧,看不出来他还挺八卦的。“梁庶卿是京中不可多得之儿郎。”孟筠道,“无论家教、学识还是风度,京中子弟无人能及。殿下厂中使奴也是千里挑一,但下官斗胆猜测,恐怕他们加起来,也不抵一个庶卿吧。”前桥答道:“那是自然。”成璧带着迟疑看向孟筠,他一直认为孟筠此刻的示好是有入府之心,却不料孟筠背地里声援梁穹,反而暗暗指责前桥的不是。这人牌子都收了,却不想入府吗?成璧纳闷儿地琢磨,他是想干什么?公主府内,梁穹早已准备好招待孟筠的晚饭,着人请来庆丰楼的大厨侍宴。招待孟筠格外省心省力,他没有特殊的口味和忌讳,只因口味源自葆懿宫私厨近十年的培养,与魏留仙几乎一模一样。孟筠因修缮府邸的缘故成了公主府常客,与一众男子同坐也不生分。加上他性格谦和,平易近人,如罗子昂般不多事的人,都愿意同他聊上几句。前桥看着看着,总觉得与孟筠同桌吃饭的场景充满协调——如果能一直这样吃饭,倒也不错。梁穹、前桥平日里就爱自饮自酌,罗子昂也是海量,吃到尽兴,不由得多喝几杯,想为孟筠添酒,孟筠却道不能喝了。前桥道:“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