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他这个迁就的态度,却又生出另一种哀叹,看样子,他是真的喜欢善善。离开举杯宴会的宫殿,宋善宁并没有出宫回公主府或是晋国公府,而是回了后宫的寝殿。因为她知道出不去,干脆不去费力。果不其然,等她沐浴更衣之后,皇后已经在偏厅等她了。未干的头发在肩头披散着,将她未施粉黛的小脸衬托的更加白皙,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林皇后皱眉望着自己女儿步步走来,两分怜悯匆匆消逝,很快又被怒意取代。方才在大殿上的景象尚在脑海,她狠狠拍了一下桌面,“你给我跪下。”宋善宁松开碧螺扶着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碧螺等婢女退下,殿门也被轻轻掩住,宋善宁走上前,跪在了中间,“母……”刚刚开口,后一个字便被一巴掌打断,皇后气得眼睛发红,斥道:“你还知道我是你母后?”宋善宁抬手抚了一下脸颊,红肿发烫,嘴角也破了,看起来林皇后真的很生气。若是从前,愧疚和自责一定淹没她的心脏,但是这会,她只是淡淡一笑,任由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母后养育之恩,我怎么会忘。”她语气平淡,皇后一时间竟知道说些什么。深呼吸了两下,她平静了一下,说:“好,你这般坦然,就是要和本宫对抗到底的意思了?”宋善宁未答,脊骨却挺得笔直。林皇后说:“那你便在这好好的跪着,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起来!”说完,她拂袖离开。房门被重重关上,林皇后应当是走了,院外一阵恭送的行礼声后,碧螺悄悄推开门,“殿下。”宋善宁没回头,只轻摇了摇头。房门再度阖上,这回没人再进来。宋善宁一个人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因为没有蒲团的缓冲,金砖硌在膝盖上,纵是夏天也格外刺骨。宋善宁跪到房间由明转暗,晕黄的暮阳代替了和煦的暖阳,在宋善宁的肩背上泼上一抹黯淡的晕光。她垂首跪着,好看的眉眼都藏于Yin影之下。渐渐地,也有些跪不住了,她的唇角被咬出血来,肩膀也有些摇晃。她单薄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了。碧螺在门外时不时地悄悄往里看,心头焦急如焚,当看到自家公主身形开始摇晃的时候,再也待不住,连忙吩咐小厨房端些糕点来。笃笃笃——房门被敲响,宋善宁看看角落里的沙漏,知道定然是碧螺来给她送吃的了,但她没有半分胃口。因此并没有让她进来,只是隔着门道:“不用了碧螺,我不饿。”“怎么会不饿呢?”但出人意料地是,敲门的并不是碧螺,而是皇帝。他径直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盘糕点,身后跟着林皇后。宋善宁身形一僵,但仍旧没有回头。林皇后看她这般倔强,更是怒火中烧,当即便要上前,皇帝却伸手拦住她,“阿云,你先回宫去吧,让朕和善善好好谈谈。”他看着宋善宁削瘦的背影,叹口气,说:“我们父女俩,也确实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林皇后稍稍愣了一下,答应道:“陛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保重龙体。”而后转身离开。皇帝笑着点点头,走进小厅,将糕点放到桌上,然后将仍旧跪在地上的宋善宁拉起来。“谢父皇。”宋善宁站起来之后,便将手抽了回来。皇帝听她这硬邦邦的语气,不免一笑,“怎么,还在生父皇的气?”他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温柔和蔼,如同天下间所有的慈父。可是宋善宁知道,不是的。他不仅是个父亲,更是一个皇帝。沉默半晌,宋善宁直接道:“父皇,你要将我嫁到北夷?”大约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皇帝轻轻挑了一下眉,“怎么会这么问。”宋善宁说:“父皇,我不愿僭越,却也不是傻子,您今天的态度,我想已经足够说明你心中的计较。”皇帝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过来。”宋善宁依言坐过去,神色平静且坚定。
“善善,你不想嫁,是不是?”他的语气依然像一个关爱女儿的父亲,宋善宁冰凉的心头稍稍融化了些,诚实地点了点头。皇帝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朕何尝不知道你不愿意,朕又何尝愿意。”“且不说你是我的女儿,就是这公主二嫁的耻辱,便是要写在史录上,被后人耻笑百年的。”“可是朕,又有什么办法?”皇帝长叹一声,唇边是毫不掩饰地苦涩。宋善宁垂头不语,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皇帝揽了一下她的肩膀,说:“或许你心里觉得父皇是在哄骗你,但是父皇说得全是实话。”“十七年前,你母后刚刚被诊出喜脉,看月份,便知道不会是朕的,当时的我,真的很生气,也或者,是恼怒,你母后本想将你流掉,但是朕实在不忍。最后,她还是在朕的默许之下,将你生下来了。”“朕原本想着,一个孩子而已,朕将你养大就好了,其它的一切,都有旁人来管。”“可是当你唤我第一声父皇的时候,朕真的心软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宋温的眼底是怀念的,沉溺的。宋善宁不自觉地被那一缕情绪打动,忍不住唤了一声,“父皇……”宋温回过神来,笑着摸摸她的头,小声道:“善善,或许你不知,朕在你之前,是还有一个孩子的。”“那是一个男孩儿,是朕的长子。可惜朕并没有见过他。”听他竟然在此时提起谢谌,宋善宁心头一凛,肩背立刻绷紧,只怕皇帝其实是在试探她。但显然,宋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是接着道:“甚至不记得他的生辰。”“有时候我看着你,就忍不住回想,那个孩子要是还活着,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模样。”宋善宁忍不住开口唤他,“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