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鸣领命,神情微有些凝重,“主子打算动手了?”
“夜长梦多,皇帝多疑,藏不了太久。这次既见了血,务必咬死肃王,借着陈文毅的案子,至少得拿掉他封号爵位。剩下恭王和梁勋——”戴庭安唇角微动,渗着几分冷意,“日过中天,也该让位了。”
语声沉冷,魏鸣从中嗅到刀兵杀伐的味道。
他霎时绷紧了脊背,“属下这就去办!不过届时京城里怕是会很危险,夫人久经风浪,自然不惧。少夫人毕竟年少,是不是该避避风头?”说到这,就势补充道:“先前主子吩咐我在塞北挑个住处,已选好了,将军随时可送人过去。”
那住处的用意,戴庭安当然记得。
是他娶青姈时打算过的,事成后送她隐姓埋名,到边地安稳度日。
然而此刻——
戴庭安脑海里浮起她的脸,有些苦恼地摆手,“暂时不用。”
在书房盘桓半日,将琐事处理毕,才隻后晌。踱步出去走了一阵,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挪向垂花门,往内院的铁山堂走。戴庭安走在树荫遮蔽的甬道上,心里暗暗诧异。
回京后他刻意收敛,甚少出门赴宴,没公务时,多半留在府里。
不过从前多半都在书房,这阵子不知怎么的,忍不住就想到内院转转。
戴庭安信步而行,到得铁山堂,看到青姈坐在跨院里,正在池边喂鱼。春衫随风轻动,两人的低声言语时断时续,她侧脸含笑,唇角微勾。真的要送走吗?送到边塞安顿,从此后山高水长,再会无期?
他忽然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其实要不是魏鸣提起,他几乎都已忘了这茬事情。
……
打官司的事有人跑腿,京兆衙门立了案,定于五日后审问。
染坊街的小院里,陈绍夫妇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了许久,没等来青姈的携礼探望和天上掉下的馅饼,只等到了京兆衙门的传唤。得知情由的那一瞬,夫妻俩险些瘫倒在地——当初窦氏死于鼠疫,陈文毅也曾深查过,却毫无所获。
夫妻俩原以为事情早已藏入尘埃,谁知时隔两年,竟会重新翻出来?
事情来得太过仓促,有靖远侯府的名头压着,衙役们更不敢有半点通融懈怠,不由分说,便将两人带走,以嫌犯的身份暂时关押。俩人在狱中苦熬了一夜,次日终于在公堂看到了青姈。
比出阁前更沉稳了,一身锦绣春衫簇新贵重,发髻间虽隻用一支金钗点缀,却衬得她神采奕奕,明丽照人。那双桃花似的眼睛水灵如旧,却添了锋芒,跟在染坊街时的收敛隐忍迥异。
她的身后则是戴庭安,姿态有点懒散,神情却是冷凝,那目光跟锋锐剑刃似的,扫过两人时如刀子剐过。
陈绍夫妇心惊胆战,原打算来个咬死不认,直到人证被押上公堂。
陪伴
白氏打死都没想到,青姈竟会不动声色地将那俩人找来,大惊之下险些背过气去。
后面的事也就简单了很多,人证俱全,就只差真凶承认,而陈绍夫妻虽有害人之心,却都是优渥娇养大的,没吃过苦头,随便拿个刑具吓唬吓唬,就能吓得屁滚尿流。
案子很快便审问清楚。
是陈绍受了白氏的怂恿,怕窦氏腹中的男胎成了陈文毅的老来子后格外得宠,抢走原本隻属于他的家产,加之陈文毅过于宠爱续弦的妻子,陈文毅又时常斥责他年岁渐长却不懂事、没担当,引得他心中不满,才会在白氏的连连怂恿后痛下杀手。
白氏对此供认不讳。
有骇人的刑具在面前震慑,又有神情Yin鸷的戴庭安追根究底,就连她怂恿陈绍行凶的缘由都问了个清楚——原来是她从前与人有私,被青姈的母亲不慎瞧见,白氏怕她将此事抖露出去,日夜不安,竟至于心生歹毒,欲除之以绝后患。
而陈绍不知就里,被她怂恿过后,竟真的当了主谋,白白地害了继母和弟弟性命。
公堂森然威仪,白氏委顿在地,抹着细粉的脸色已是惨白,不敢对视戴庭安那锋锐如剑的目光,隻朝着青姈哭道:“是我一时糊涂,做完这事就后悔了,少夫人,我是真的后悔了!”说这话,手脚并用便往跟前爬,待得脚镣轻响。
青姈面色冰寒,将她揪着的裙子扯回手里。
白氏抹着泪还欲再求,斜刺里戴庭安那隻黑靴抬来,稍稍用力,便将她踹翻在地。
主审官轻咳了声,示意公堂肃静。
青姈敛袖,隻将目光投向陈绍,不言不语,眼底却尽是冷嘲。
陈绍跪在当堂,落难后嗜酒沉迷,微胖的脸上血色尽失,死死盯着白氏,碍着公堂威仪没敢发作,眼底却几乎有血丝迸出——妻子暗里偷人,过后还怂恿他谋了继母的性命,不知此刻,他心里是何感受。
恐怕撕碎白氏的心都有。
青姈神情冷凝,转而朝堂上行礼,“陈绍夫妇居心歹毒,为谋害家母性命,不惜拿满京城的百姓儿戏,引疫区的死鼠入京,罪孽深重。如今罪行昭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