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不耐烦这些琐碎规矩,却很关心戴庭安的伤情,问他伤情如何。青姈强压着忧色说他还是老样子,郎中又换了一味药,不知能否管用。
陈氏跟着关怀,周氏如常应付,还叫青姈别担忧,会好起来的。
说过这件事便没了话题,老侯爷自回屋去,两对婆媳各回住处。
陈氏到了东院,掩上屋门,靠短榻上的软枕歪着,默默想起心事来。
陪嫁多年的朱嬷嬷进屋瞧见,知道自家主母的心事,犹豫了两回,命伺候的丫鬟都退出去,而后掩上门扇,垂落帘帐。她是陈氏的心腹,自幼相伴的人,这么多年走过来,帮陈氏管着田产帐目,极得信任。
她如此动静,显然是有话说。
陈氏起身进了里屋,低声道:“怎么了?”
“夫人可是发愁铁山堂的事?”朱嬷嬷轻声。
陈氏面色微变,一把堵住她的嘴,低斥道:“不许在这儿胡说。”
朱嬷嬷笑着摇头,“刚才我去铁山堂送东西,果然被退回来了,不过我也探得清楚,铁山堂这阵子确实是谁都不见,据说连老将军的挚交都没能登门。听说宫里有人在议论他的伤情,恐怕这架势是做给外人看的,与咱们无关。夫人不必过分担忧。”
“当真?”陈氏不放心,“周氏连我都瞒着。”
“她也瞒着老侯爷呢。夫人放宽心,没影子的事,何必自乱阵脚。若关怀得过头了,反而招人疑心,我暗里打听着就是了。”朱嬷嬷说着,在她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说得陈氏面色渐霁,才重卷帘帐,开了门窗。
……
戴庭安遇袭重伤的事,在市井坊间确实没走露消息,皇宫高门之内却都听到了风声。
元和帝也不例外。
起初他没太把这当回事。
靖远侯府身在京师,戴毅又是战功赫赫的猛将,素日里并非没结仇怨,且戴庭安回京后虽守着本分不涉兵戎之事,因那冷厉手段和Yin鸷脾气,也有得罪过的人。
顾皇后就曾私下里跟他提过好几回,说戴庭安行事离经叛道,当众便能杀别人家的奴仆,不懂得给人留情面,且性子孤僻冷傲,丝毫不知收敛,该稍加敲打,不能放任他拿着封号横行霸道。
夜路走多了遇见鬼,这般行事,被人报復受点伤很正常。
渐渐的,元和帝却觉出不对劲了。
先前李时与戴庭安一道查案,拿了嫌犯跨几百里回京,没出半点岔子。但自打戴庭安受伤,李时身边换了个人,查案起来竟费尽得多。而据密探回报,靖远侯府里的戴庭安伤势沉重,连日昏迷,竟闹到了要娶妻衝喜的地步。
伤到如此田地,那是衝着性命去的!
而戴庭安从前睚眦必报,靖远候那老头也格外护犊子,这回竟没半点动静。
换在平常,靖远侯府里那几个从沙场带回的护卫早就算帐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元和帝暗自琢磨着,悚然而惊。
若这场袭击不是私怨,而是为了公事呢?戴庭安牵扯的案子就那么几个,而过年前后他碰过的唯有蔡隐,又奉命与李时暗查廖通和肃王……难怪靖远侯府没敢算帐,难怪顾皇后屡屡说戴庭安的不是!
一念至此,元和帝勃然大怒!
原以为肃王只是有笼络廖通之心,借蔡隐之便暗里往来,他才派李时深查,权当警告。既下如此毒手阻挠查案,两人纠葛之深,怕是已出乎所料。
元和帝Yin沉着脸琢磨了半天,直接召来了皇城司统领。
皇城司由皇帝亲自统辖,担着刺探情报、拘捕要犯、审问案情等诸多职责,独立于刑部和大理寺之外,办的全是涉及皇亲国戚、封疆大吏的案子。元和帝原本没打算对亲儿子用这手,但肃王若当真是杀人灭口阻挠办案,如何能够手软?
郑重吩咐过后,统领韩起应命而去。
元和帝仍摆着慈父姿态,放任李时处处碰壁地去查,只等韩起的回復。
……
靖远侯府的铁山堂里,戴庭安仍清净养病。
肃王与廖通勾结的事既已撕开了缝隙,剩下的交给宫里那位便是,凭皇城司的手段,查个尚未入主东宫的王爷,还不算太艰难。戴庭安如今的羽翼是戴毅他们拿性命换来的,不值得为此事自损。
但病情还是得拖着,戴庭安整日闷在屋里,竟也不觉得枯燥。
青姈则每日陪他用饭,照顾起居。
后院里繁花渐盛,窗下也绿意日新,青姈每日清晨到猗竹居问安,逗过雪奴之后,常会顺道多走段路,去折新开的花枝回来,供在屋里。她就这么点小癖好,戴庭安嫌弃了两回,由她去了。
只是病情仍得装着,每日用饭时,青姈受气小媳妇似的扶着他坐起躺下,不敢懈怠。
这日惠风和畅,青姈浇完花,在西次间里坐着绣荷包。
快二月底了,整个冬天的沉肃冷清过后,铁山堂内外都热闹了起来,院前的松柏苍翠欲滴,屋后槐荫渐浓,窗畔的槭树秀雅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