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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贺祁从屋子里走出后,青湖先生才把全身埋进被子里,不想见人。
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常常使人意志消沉乱了方寸。这不,连自己都栽进去了。前一晚的事,虽然记不起了大概,但身体却仿佛帮他记住了一样。他只感觉这具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被那个叫贺祁的臭小子给碰过了。尤其是那儿,更是火辣辣的烫。
当天,他便去了朱子的祠堂,向祖师忏悔了自己的过错。并起誓,自此之后再不会和那人有过密的接触。
但是,这种刻意的远离更是一种煎熬。
他看着那个青年的俊朗的身姿,因为自己不再眷顾而刹那间失去了光彩,那双叫人心软的眼睛在自己讲学时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可以感觉得到。
但是,他却再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给他一个温和的笑。
他原以为按照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两人最终都会迈向正轨,再不会有牵扯。
但,当从悬崖边滚下来的那刻,他想,上天还是没有原谅自己。
那是一个雷雨大作的日子,山路崎岖泥泞,当青湖先生扶着一截树枝快要够到那株药草的时候,突然脚下一个打滑,他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的一根长满了刺的藤蔓,这才没至于直挺挺地摔死在山脚。
右手被藤蔓刺得满是鲜血,但片刻就又被雨水冲刷干净,但那些刺却是切切实实地扎进了手心。青湖先生此时已剩不下多少气力,眼见着山崖离自己很近,却感觉很远,似乎永远也爬不上去。诚然,他现在的体力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点。
于是,他便抓着那藤蔓,一步一步沿着垂直的山崖上的石块,慢慢地往下滑行,不敢过于用力,生怕藤蔓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青湖先生只感觉自己的这副身体已不属于自己,它如行尸走rou般,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他想,我一定会活下来。我要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暴雨依旧,但恍惚间,他看见了悬于他头顶的一道虹。然后,他便再也支撑不住,摔了下去。
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自己熟悉的床上,以为自己已经全身瘫痪,他分毫不敢动,生怕自己再也没有支配这具身体的能力。床边伏卧着一个青年,穿着的是书院里的衣裳,他试探性地伸出了手,轻微地碰了碰那青年的发髻。
只见那青年懵懵地抬起头,青湖先生心中一跳,正是贺祁啊。
他顿时涌起了一股酸涩之感,不知该怎样开口。却见贺祁兴奋地却又十分温柔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说道:“先生,您终于醒啦!我都快吓死了,以为,以为”
贺祁的眼里不知何时灌满了泪水,但眼中的血丝依稀可见,青湖先生心中更是不忍,原先信誓旦旦决定好了不再同这个人说话,也不再对他好的念头顷刻间消散。
青湖先生想出声安慰安慰他,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贺祁忙道:“先生您睡了三天了,嗓子一时发不出声也是正常。我给您倒碗水。”
贺祁转身去圆桌倒了水回来,将水放置在窗前矮几上,“我扶您坐起来。”
青湖先生想自己端着水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缠了一圈一圈的纱布。
“我来喂您喝吧。”
贺祁说得很是正经,没有任何轻佻之意,青湖先生却没来由地偷红了脸。就是小时候,他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
贺祁又在那儿说着:“先生,您没醒的时候,也是我给您喂的水。”
青湖惊恐,怎么个喂法?难道这个贺祁,简直,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贺祁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说道:“先生,我只是用筷子蘸了水给你,并没有,轻薄过您”
这话中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委屈,贺祁越到最后,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青湖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不信任才如此,贺祁却是又不由得想起那晚的事,他明明轻薄过的。
青湖先生喝下半碗水,终于能嘶哑着嗓子说出一字半句:“这些天,辛苦你了,多谢。”
他原以为贺祁会像以前那样喜形于色,却不料贺祁得寸进尺地说:“先生,既然如此,您能不能奖赏我一样东西?”
青湖先生又不安了,害怕那人口无遮拦,说出什么“先生您能把自己送给我吗”这样的混账话,故而低头不语。
“先生,您能不能再摸摸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