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察觉出四周的沉黑,如水的安静无孔不入,蒙蔽我的五感,像是要把我扼死在窒息里。
这个状态我很熟——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害怕得要死。
我知道我又没办法自己醒来了。
有时候我的身体比我还像乌gui,遇见打击就猛地缩回壳里,试图用逃避来蒙混过关,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我身体还跟不上,傻的让人心疼。
我把自己放空,想象自己是只浮水的鸭子,飘在河上,任由它把我随便带去哪。
飘了好长一会儿,我才恍惚听见了声音,开始像隔着被子听见,慢慢的,变成了在身边,再后来,贴着耳侧响起:“——嘶——”
拉长又聒噪的虫鸣。
漂浮在河流上的身体倏然下坠,光芒大盛,我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凑近:“同学,你没事吧?”
七月的盛夏明朗得不可思议,我看着他,慢慢的点了点头。
校医室空调开得很低,窗外,冲天的欢呼像是要掀翻整个Cao场,热浪扑进室内,又被冷风节节逼退。
校医给我开了药,让我好好休息。我才发现我的膝盖擦伤了一大块,腹部也是青紫红肿,奇怪的是,并不怎么疼。
我嗯嗯啊啊的答应,有些愣愣的坐在床侧,目光乱逛,逛着逛着,突然福至心灵的想起来这是哪天。
我不确定,但就是有那种预感。
那种,错过好像会很后悔的预感。
我看向窗外,鲤鱼打挺一样翻下了床,和校医你来我往你阻我跑几招,溜出了校医室,在校医生气的怒吼中奔向了Cao场。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瘸着腿,差点跑出百米跨栏的气势,把半个小时曲折的路程生生缩短到了10分钟。
Cao场外围着人海,不知场上的人做出怎样的Cao作,最前面哗然一片,接着便是狼嚎:“仙鹤牛逼!!!!!荣中必胜!”
后面的人什么也看不见,瞎跟着起哄,我用碰瓷的Jing神,仗着一身伤硬挤到了前面,正赶上戚慕鹤一个线外超长距离投球,顿时耳边都要被吼声震聋了。
我不觉得烦,因为我也跟着叽里哇啦瞎喊,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喊出来才过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场上唯一一个焦点,那是人群长久的中心。
我无缘得见这场可以记录进荣中历史的球赛,三年级被隔壁高中耍Yin招打得落花流水,我作为队长甚至被罚到下场。在我躺进医务室的时候,二年级替补力挽狂澜,以一分赛点险胜,热血励志到极点。戚慕鹤继家世长相个性之后彻底成为荣中代表人物,而我很不幸的,又多了非常非常多的情敌。
我看着那些脸上洋溢着崇拜喜欢迷恋的小姑娘,心里酸溜溜的不行,你们懂什么,他,他这场球赛是因为我打的!
每次听人夸那场球赛,我特别想大声又理直气壮的这么说,但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又想我堂堂前富二代,至于这么惨吗,连糖也要自己强行产。
但就是有一丝丝甜,像驴前面吊着的萝卜,吃不到也乐得追。
就是伤好了被戚慕鹤逮着对打也乐。
我在场下尽力的挥舞着双手,一眼都不肯放过,像个尽心尽力为爱豆应援的迷妹,我队员都被我吓到了,纷纷过来在中场休息时询问我的伤势,我把他们一个一个踹滚,表明本队长大人的身体一级棒,好不容易踹完了,扭头就见着小了一号的戚慕鹤站在我面前,用那双寒星一样的眼睛盯着我。
他穿着深蓝的06球衣,微微喘着气,额侧汗shi的头发被捋了上去,帅气得不像话,散发着让人腿软的荷尔蒙,我那个时候还和他差不多高,很没出息的盯着他下颌一滴汗沿着利落的弧线,“啪”,掉在了地上。我猛地抖了抖,不由地吞咽了一下,莫名就觉得那汗温度很高。
他看我傻子一样的站着不动,皱了皱眉,朝我俯身,我心里大声喊卧槽——难道我一直在幻想这样少女的情节吗?!
——然后他拿了瓶水和毛巾。
我松了口气,又有点点失望,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梦嘛,总要醒的。
梦里的人一般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的时候就是醒来的时候。
极重的下坠感拉扯着意识,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视线中心的戚慕鹤,试图把他的样子一笔不落地刻在心上。因为就算是梦,也是不可多得的美梦。
视线模糊又扭曲了一瞬,我如同出水的人般,在漫长的窒息后骤然得到空气,不禁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呼吸。
守在旁边的小容被我吓了一跳,伸手过来替我顺气。
我看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好久,转头对小容笑了笑,用口型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