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还须系铃人。
陆时的病症和洛衣云有关,因此傅华年再次回到那个小屋。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的身体被绳子粗暴地捆着,已经勒出了道道红痕。因为长时间保持这个动作没有休息,神色看起来有些萎靡。
傅华年冷冷的目光像一把刀子在她的身上游动。
洛衣云忽然笑了,嘲讽地看着他:
“阿时已经把你抛下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她笑起来颊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甜蜜极了。看在傅华年眼中却仿佛毒蛇正在吐信。
“就算他抛下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傅华年从容淡定地反击道。
洛衣云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她咬牙切齿地对他怒吼:
“我已经和阿时在一起了!都是你这个贱人破坏了我们!”
“你所谓的在一起,就是让阿时变成一具被欲望控制的行尸走rou?”
傅华年神色漠然到极致,眼里只剩下沉凝的冷意:
“你真的爱他吗?”
听见这句话,洛衣云双眼通红,尽管努力抑制,仍然有一滴泪从眼中滑落。
万千思绪无声从脑海中涌现,她喃喃道:“我是想让阿时快乐啊。”
傅华年闻言,正要反驳,却听见女人问:“你看见他真心笑过吗?”
傅华年神色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是的,他最清楚不过了。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伴,他从来没有见陆时露出过一次圆满幸福的笑容。
不,有过一次——那是个让人昏昏欲睡的下午,阳光里看得见飞尘。
傅华年从门外进来的时候,看见陆时站在窗前,一小丛绿萝卧在他的肘边。
不知道看见什么,陆时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不是平常那种轻飘飘的笑,或者偶尔勾一勾嘴角。他笑得眼睛弯起来,弯成两个月牙儿。
那个瞬间,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快乐,宁静,圆满,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和健康的朝气。
就像他手边的那盆植物。
可惜陆时再也没露出过那样的笑容,那株绿萝也枯萎很久了。
傅华年把洛衣云带到医生面前的时候,陆时刚刚睡着,安静地在床上蜷缩成婴儿的姿势。
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在看着他。洛衣云终于压抑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他是那么的瘦。但只有在这时候,他安静躺着的时候,才看得出来。
骨架虽然也算高大,却在这些时日里被磨得只剩下一层皮rou。起伏的胸膛像是被一排竹竿撑起来的,肋骨根根突显。
洛衣云要扑过去的时候,傅华年冷静地钳住她,眉眼浮现出一丝倦怠。他问医生:
“情况还好么?”
医生向他保证,陆时已经在逐渐康复了,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倒是你,”医生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你不肯配合治疗。”
傅华年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疲倦,苍白瘦削的脸上也有了更多的Yin影。
他冷漠地回答:“他治不好我的病。”
他的目光移向医生,“你也是。”
医生点点头:“我们都知道,但你为什么不肯尝试一下呢?就算是为了他。”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到陆时身上。他身上仿佛有种魔力,可以让人感到放松和宁静。
他们都没有说话了。
傅华年走之前,把洛衣云留在这里,让医生看着她。
医生站在窗前,看着青年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间感到一阵萧瑟。
他身上那种腐烂Yin冷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无法掩盖了。
医生叹了一口气,又转头去看他的病人。仿佛看见一株曾经枯萎但仍在蓬勃生长的植物。
他的病可比你严重多了。医生在心里说。
医生并没有限制洛衣云的行动。但她却像是恪守戒条的罪犯一样,不敢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隔着门上那一小块玻璃窗偷偷地看陆时,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她顺从地接受了医生的治疗和建议,笨拙地学着忏悔,祈祷,每天打扫屋子。
陆时被医生带去散步的时候,她就在厨房里做好他喜欢的甜点。等他们回来后,那些食物就会被摆放在茶几上,散发着热气和阵阵香味。
她痛苦又幸福地做着这一切。痛苦的是不能见到他,跟他说话,不能拥抱他。
幸福的是,做这些的时候,她感觉到一种被救赎的宁静和喜悦。
她早已经学会等待和忍耐,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到所有伤害像冰雪一样消融,等到春天来临,新生的花朵挂满树枝。
等他们可以健康地,自由地,心无挂碍地在一起。
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陆时的身体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饱满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