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着,一面打着哆嗦四处张望,眼看就又要哭了。
屏风这头,自以为藏得很好,没有暴露的谢曲:
夭寿了,范昱竟然可以看见他
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错觉,范昱是真的在往他这边看!
但范昱为什么可以看见他?范昱他不是已经投胎做人了么?
正当谢曲因为范昱那句模棱两可的话感到震惊,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时,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范昱挑一挑眉,径直朝他走过来,又三两步绕过屏风,当面指着他的鼻子感叹道:喏,就在这呢,可不就是见鬼了么。
霜月
霜月哇的一声就哭了。
然而更让霜月崩溃的还在后头。下一刻,范昱斜着眼睨过来,拿眼尾余光肆无忌惮打量着谢曲,开口继续吓唬道:小哭包,我好像从没和你提起过,侯爷我呀,打小就藏着一个小秘密。
我这双眼睛啊,能看见鬼。
就比方说现在吧,现在咱这屋里就正蹲着一只鬼。啧啧,这模样丑的呀,一身青皮,浑身滴水,眼瞳纯白,脖子上全是褶儿。
顿了顿,话里倏地带上点笑,仿佛生怕霜月听不明白似的,甚至还很体贴地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下。
大概大概有这么高吧,尖嘴,无鼻,还是个秃头。
唉,对了,这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法就对了,乖啊,再哭大声点,刚哭的那叫什么?软唧唧的,一点也不像你,反倒像是个三天没吃饱饭的。
谢曲: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到如今他才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范昱这根本就是在耍他!换句话说,其实范昱从始至终都没忘,是故意晾着他在角落里蹲了一下午的!
第116章 人间
霜月是哭着离开的, 把楼子里的其他花娘吓坏了,还以为是她们恨不得拱起来的那位小财神爷发了怒,争先恐后跑过来赔礼, 却全被范昱客客气气地挡在了门外。
等到夜深人静时,终于没人来了,范昱这才大发慈悲,朝蹲在墙角的谢曲伸出了手。
谢曲委屈坏了,臊眉耷眼的, 好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可怜小狗。
你傻啦, 我又没走奈何桥, 没喝孟婆汤,怎么可能会忘记?范昱有点好笑地问。
十指交扣,不同于之前的温暖触感自指尖传来,谢曲默然许久, 一个字儿也没憋出来。
谢曲想不通,为什么范昱明明能看见他,碰到他,却偏偏要假装成不记得他的样子。莫非范昱是腻了他, 打算另寻新欢了?
新欢是谁?转世之后的容月么?
那样一个只会哭的蠢货,有什么好的
什么感觉?
嗯?
就刚刚, 看见我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 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正委屈着, 却听范昱忍着笑,一本正经倾身凑到他面前, 饶有兴致地问他:真生气啦?
谢曲:
做了人的范昱, 一点也不可爱了!!!
想是距离太近的缘故, 说话间, 两人鼻息纠缠到一处,暖烘烘的。
四目相对,谢曲磨了磨牙。
你在报复我?谢曲问。
这点小事,哪能谈得上报复,顶多算是耍耍你。范昱笑得更开心了,伸出手指晃晃,又没真干什么。
谢曲:也是。
仔细想来,范昱一举一动可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没什么逾越之处,倒是他反应太大,有些理亏。
毕竟
毕竟他当年可连亲都成了,在记忆全无的情况下,若是没有那一杯毒酒,恐怕还真的会跟胡娘洞房呢
一想到这,谢曲立马就怂了,捉着范昱手指捏一下,转瞬换上一张笑脸,记得好,记得就好。
就算真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人没事,什么都不要紧。
一千年了,直到这时,谢曲才总算是有了点真实感,觉着范昱又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眼前了。
没有乱七八糟的咒术,没有即将魂飞魄散的危险,没有锥心之痛,兜兜转转,他俩总算又走到了一处。
只是罢了,战乱就战乱吧,左右就连还召都说,凡间大概是该着有此一劫,贪欲无极,历朝历代都要打仗的。
只是这样一来,战争之后多半就是无休无止的瘟疫、饥荒,恐怕又得死不少人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凡人们打累了,折腾够了,懂得休养生息了,那三只大鬼的力量才会变弱,才能被抓回地府,否则就算他再烦心,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何必去管。
尤其是在这时,久别重逢,软纱红帐何必去管那些闲事?
就如千年前那样,即便管了,旁人也不一定会记着他的好。
一时间,谢曲几乎是有点负气地想到:普天之下,从来就只有小昱儿一个人真心待他好。
可这念头才刚一冒出来,就又被谢曲即刻压回去了。
胡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