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正热的下午,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相对于这个逼仄的城市来说算得上宽阔的马路堵成了一滩烂泥。
“阿辉啊,前面的车怎么还不走了,这么久了,应该绿灯过了呀。”
“不急,阿爸,小心中暑。”稳重正直的男人从口袋里抽出一条丝巾,替自己好不容易相认的父亲擦汗,动作温柔又谨慎。
“唉,真是的,交通局的人也不知道在干嘛,天天堵几个小时。”胖得跟两个人似的成先生自从那件事结束之后就变得和气起来,脸上再没有了曾经的目中无人。
正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陡然冲出来了个浑身破衣烂衫邋遢得不行的乞丐,拿着一块对比他自己身上衣物还算干净的粗布,在车窗上用力地擦拭着,边擦还边喊。
“行行好啊,先生,就一块钱,保证把玻璃给擦得干干净净,先生行行好吧。”
穷苦出身的成辉如今和富豪生父相认了,有了钱,自然不介意帮帮其他可怜人,他摇下车窗正准备将硬币递过去,却被乞丐许久没洗油腻成一团几乎将整个脸都遮住的乱发下那张熟悉的面孔吓了一跳。
“申少爷?”
申少爷一直是成先生的掌中宝,就算阿辉和成先生相认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地位。
但丽太太,成先生的第二任妻子,申少爷的母亲却觉得阿辉十分碍眼,使劲浑身解数想彻底将阿辉赶出成家,独占成家财产,屡次用恶毒手段来对付阿辉失败,最后还暴露出了自己婚后偷情,申少爷是情人野种的秘密,最后心力交瘁的成先生念在多年情谊的份上没有针对母子,只是给了笔小钱让他们离开了。
“没想到你过成了这样子。”看着过去光鲜亮丽趾高气昂的申少爷变成这副可怜模样,阿辉心情复杂的感叹道。
而与阿辉四目相对的申少爷飞快地捂住脸,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往路边巷子中逃窜。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申少爷!”
阿辉坐在车上,目光追随着褴褛的背影,看了眼成先生,欲言又止。
“唉,去吧,虽然阿丽对不起我,但我是真的把阿申当儿子的。”成先生慨然地摆摆手,让阿辉不要顾虑他。
“我知道的,阿爸,你一直对申少爷很好。”阿辉推开车门,追了过去,“要是申少爷有什么困难,我会尽力帮他忙的,阿爸你和管家先走吧,不用等我。”
穿过路边还算齐整的门面,从小巷钻进去,路越走越窄,七弯八绕的,成辉走在灰暗不见天日的肮脏小道上,不多会就跟上了前方腿脚不灵便的申少爷,他放慢了脚步,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成申,不,现在该叫杜申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后的情况,确定没人跟着自己之后才放慢脚步,步履蹒跚地回家。
小巷子越往里走越是杂乱,在某个岔路口,阿辉看见申少爷面露喜色地拐进去。
“阿妈,你醒了。”
欢欣的声音传了出来,阿辉走了上去,扶着残损破败的碎砖墙,探头看去,狭窄的死胡同里几根弯弯曲曲的木头支起来一块半旧的篷布,在篷布下,用干草垫在地上,被褥铺盖之类都垫在上面。
过去骄矜傲慢的丽太太如今消瘦颓靡得判若两人,同以前他在孤儿院边上见过的乞丐婆一般无二,她撕心裂肺地咳嗽着,每一声都似乎要把肺咳出来,刚刚还算开心的杜申瞬间就慌张起来。
“阿妈,你怎么不喝药?”扶着母亲躺下,发现一旁纹丝未动的瓷碗中的药汁,杜申几乎要哭出来,“为什么不喝药啊?阿妈,你为我想想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咳咳...我死了...就...咳...没人...拖累你了。”杜丽扭过头去,不去看她过去娇生惯养,如今因为她错信情夫失去所有成先生给的遣散费,被逼无奈只能靠乞讨挣钱的儿子。
“你去...咳...找成先生。”杜丽用力吐出一口痰,说话顺畅了些,“他疼了你这么多年,一定舍不得你现在这样子,乖儿子,他会照顾你的。”
“我不要,你是我妈,我怎么能不管你,我也不要成先生照顾,是我们对不起他,你让我怎么有脸去见他?怎么去求他?”
母子在Yin暗的角落里争执,杜丽大声斥责着天真的儿子,她向来不要脸,以前也是靠不要脸才成了成夫人,怎么能理解年轻人倔强的自尊心,怎么理解有人会觉得脸面比活得好重要。
阿辉看着眼前的场景,百种滋味在心头回荡,他并不是个烂好心,按说他应该悄悄留下一些钱,然后转身离开,不再给这对曾经多次谋害过自己的母子更多眼神。
但他内心中逐渐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情绪,肮脏的,丑陋的,恶心的,与过去朋友长辈眼中的自己相反,与自己秉承的原则完全相悖的渴望、贪婪、欲望。成辉低头,看着淌着污水遍布裂纹的石头路面,还有踩着石板上锃光发亮昂贵和路面格格不入的黑色皮鞋,鼓噪的心跳中,跃动的情感压制住了理智。
“丽太太,申少爷,成先生让我来帮帮你们。”深呼吸之后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