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隆隆,其间乌云翻腾诡谲,势如奔马,自西向东疾驰而来。云下竹林寂静,却听到略显急促的喘息与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来人浑身泥泞,衣角被火燎得焦黑,勉强能从部分完好的布料的暗纹上知道此人身份不俗。
不过闯入竹林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他尚未休息几分,就觉察到那些刺客们正急速接近,杀意随着空气快速袭来。
他硬拖着疲惫的身躯,只觉得双腿犹如铅铸一般沉重,还未走出一步,便重重栽倒,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随着他沉了下来。
他侧身伏在地面,清晰的感受着轻微且急促的震动由远及近。
可逃亡许久,又滴水未进,他知道自己已经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狼狈的死在深山野林里。
他颤抖着指尖,想要抓住近旁的野草,却仅仅在原处蜷缩了一下。
颤抖着闭上眼的最后一秒,那裹挟着利刃的急流忽地被另一阵微风打散了,余波吹散了他额前的遮发,只让他看见了一个浑黑的身影和闻到淡淡的竹香。
随后,他的思绪就陷入了沉沉深渊。
黑影将横刀收回刀鞘,五丈外的刺客皆已失血而亡,他头顶的竹笠将他的脸遮得严实,似乎并不在意这一地的尸体。他站在原处思索少顷,才将那人抱了起来,转身隐入幽暗的竹林深处。
他走了约莫一刻钟,才拨开面前的翠竹,进了条青石板路,回到了一间竹制的朴素林院中。
院中只有个穿着浅藕色短衫就朱红长裙的姑娘,她甫一还有些怔愣,随即便迎上去唤道:
“庄主,他是?”
“婧妍,将他好生照顾,我去一趟镇里采买些物什。”庄主步入房中,将人安顿在床榻后,对身后的姑娘吩咐道。
秋婧妍微微点头,目送他离去。
她走到窗边支起合窗,意外的发现乌云不知何时散去,黄昏的霞光穿越层层叶片,斜洒在院里,被雨水润泽过的新芽也在这光里舒展开来。
秋婧妍也伸伸懒腰,转出屏风去厨房煎汤药了。
——
光线顺着斜支的窗缝洒进床头,素绣着竹叶的被褥被一只净白的手掀开来,里面的人睁着眼,努力想起身,却被循声赶来的姑娘止住了。
“公子尚未痊愈,还请先休息才是。”秋婧妍端着刚熬好的汤药,乌黑的药盅旁是一碗缀着鲜葱的清粥,她顺势将食案置于床头的矮几上,取了粥递给他。
他没有接过,抬起眼眸,琥珀色的眼瞳在光线下近乎透明,薄唇微抿。秋婧妍瞧着他,心头一惊。
这位公子实在俊美非常,不过周身都是疏远之气,让人难以接近。
她在心中默叹:性子倒是一点都不一样。
“我唤作秋婧妍,我的......哥哥,他昨夜见你倒在林道上,便顺便将你捡了回来。我们兄妹住在此处,待你好些了,自会送你回去。”秋婧妍将粥送到他手边,“若是还有想问的,我可以叫哥哥来。”
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接过那碗粥,缓慢地送入口中。
秋婧妍心里舒了一口气。待到他吃完粥喝完药,这人才破天荒地开了口,他望着支起一半的窗棂,问道:“我的玉佩,在你们那?”
“什么玉佩......”“是这个吧。”秋婧妍惊讶着回身,一身黑衣的男人不知何时进屋,指尖还捏着一枚通体洁白并雕着梅竹浮雕的羊脂润玉。同时,她眼尖的瞥到那人在看到玉佩一瞬间Yin沉下的俊脸。
“还给我。”他语气不善,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岑雪寻,岑氏三公子。前几日岑宅走水,全宅连同仆人皆死于火中,只有你幸免遇难,逃了几百里还被仇人追杀。”男人紧了紧手中握着的玉佩。
“你想如何。”岑雪寻被点明身份也毫不惊慌,反而神态自若。用那双锐利的凤眼斜睨对方,似乎他才是主导方一般。
“你的玉佩,哪里来的?”
“八岁那年,母亲传给我的。”小少爷抬了抬下巴。
有十年了......!秋婧妍看清那玉佩后,震惊在心中仿佛泛起千层波浪。她顷刻就看向前面的男人,对方如她所想一般,垂在身旁的手握成拳头。
“哥......”
“不用遮掩。”
她看向了端坐在床榻上的岑雪寻,小心开口道:“庄主,这是那玉佩吗?”“不会有错......这么多年,我不会忘记。”被唤作庄主的人似乎一下陷入了往事,半顷,他居然将玉佩还给了小少爷。
“庄主!你好不容易拿回来,怎的......!”秋婧妍忍不住叫道。
庄主摇摇头,走近了些,俯视着榻上的人道:“我名谷妄,鉴云山庄中的珍宝抑或是其他,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只求与你手中的玉佩做换。”
秋婧妍在旁听得眉毛起伏不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岑雪寻挑起眉毛,讥讽道:“谷庄主倒是大方,不过只怪我现在家破人亡,受不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