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凉越接过咬了一个,问:“师兄不吃吗?”
褚匪桃花眼一弯,道:“看溪鳞喜欢,自然要留给溪鳞了。”
赵凉越噎了下,没做理会。
这年时近小雪,因韩闻蕴明里暗里百般阻拦,平崇帝执意恢复中书和门下两省职能一事终究未果,但好在盐铁新政在大部分地区推行地还算胜利,平崇帝借此揽回了盐铁大权,连太子也插手不能。
十一月初的时候,镇南军五名将领欺压百姓侵占农田的证据送到了暖阁的皇案上,同时唐县铁矿流入边陲黑市的消息也被郑修摊到朝堂明面上,褚匪趁机带头,提出设立西南都护府,以统管西南三州及边陲城镇的军政大事,朝中半数官吏复议,平崇帝准奏。
整个十一月,京都一直在下雪,暖阁和六部连连通宵,赵凉越更是和韦星临在府衙收拾了一间屋子住下。
其实韦星临的身体状态一直很差,韦夫人早就劝他致仕歇着,过几年清闲日子,但他总是笑着答应,隔天就穿上官袍上朝,将致仕一事抛诸脑后。
西南都护府一事的准备庞杂繁复,其实很多地方和当年王讳发动的改革很像,百官虽不明说,但都知道当年参与变法的一众老臣里,死的死,走的走,韦星临算是为数不多尚在朝中任职的大员,自然此事少不了他的参与,平崇帝御赐了三名太医跟着照顾。
这夜,屋子里照旧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和咳嗽,赵凉越给韦星临倒了碗韦夫人下午派人送过来的鸡汤,现下温热入口刚好。
韦星临从一堆账目中抬头,刚要说什么,又猛地咳嗽起来,用帕子捂口,背深深躬下来,肩膀也跟着颤抖。
赵凉越放下碗,帮韦星临轻轻拍背顺气,道:“韦大人,先歇下吧,剩下的晚辈来处理。”
韦星临摆摆手,咳嗽了好一会儿,拿下帕子时,咳出的血已然发黑,赵凉越见状要去叫太医进来,被韦星临抬手拉住。
“不用去叫了。”韦星临缓了缓,颤抖的手端过鸡汤喝了一口,笑道,“老夫都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看不开的,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法亲眼看到旧案昭雪了。”
赵凉越看着韦星临清癯枯槁的面容,一时间百感交集。
韦星临抬了抬手,赵凉越会意,上前为其研墨。
韦星临又咳了几声,想要挺直脊背但最终失败,便叹了口气,取过毫笔蘸墨,对赵凉越道:“朝廷之前,近来我都向你们交代过了,现在要留的,是两封家书,咳咳……”
赵凉越:“韦大人,明日再说吧。”
“不用。”韦星临示意赵凉越去把灯挑亮些,道,“一封留夫人,一封给长女。”
韦星临之长女,正是如今的太子妃,仙姿玉容,聪慧通透,这也是当年韦家能安然走到今日的一个原因。
既是家书,赵凉越不便留在一旁,研好墨后起身退出去。
“溪鳞。”韦星临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赵凉越。
赵凉越回头,韦星临道:“外面冷,带件披风吧。”
“是。”赵凉越顺手拿上自己的披风,推门出去。
堂庑外,冬夜风寒,钻心刺骨,赵凉越本来是要到旁的值事房里去,但像是心有所感似的,驻足在门外没有了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赵凉越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在院中一处石灯上看到了一个黑点。
赵凉越踩着积雪走过去,才发现是一只飞虫,飞虫趴在石灯的灯室内壁,像是要在这寒风刺骨的夜里从灯火中汲取些温暖。
这般寒冷的天,竟也有这般脆弱的小生灵吗?
赵凉越低头细看,却发现这飞虫是被冻住在这里的,早就死了。
赵凉越轻叹一气,抬手去探石灯里的灯火,并无多少温暖可言。
天幕间突然开始下雪,簌簌洒洒,擦着眉睫飘落,融化在鼻尖。
赵凉越好似又回到了老师离开的那天,也是这般的大雪,也是这般的寂静。
这时,堂庑门口有一个小厮冒雪而来,赵凉越认得他,是韦府的人,常奉韦夫人之命送些东西过来。
小厮先同赵凉越行了礼,然后低声问:“赵大人,韦夫人派小的来问问,今夜韦大人还回去否?”
韦星临虽常住府衙,隔几日也是会回去一趟的,虽然总免不了会韦夫人唠叨许久,但韦星临每次隔日回来时,面上总是带笑的。
赵凉越看了眼小厮,默了默,推开了门。
陡然罡风起,将满院飞雪都卷了进去,室内纸卷翻飞。
而韦星临就在其间,靠坐在椅背上,不知何时阖了眼,头歪在肩膀上,面色平静若水。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韦星临逝世的讣告是在十一月底传到仆阳的,赵凉越收到韩亭回信,是在冬至的第二天。
信上只有一句:
“谨遵恩师教诲,不敢擅离职守,望赵兄代为吊唁。”
小寒前后,平崇帝擢升赵凉越为户部左侍郎,接替韦星临的一切事务,并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