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杨孤鸣满脸惊讶,“你不知道?!”
——眼前人居然不知道?
杨守澈不解。
他难道该知道吗?
杨孤鸣也看出来杨守澈的意思,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以为你和方夫子走得那么近,该早知道呢。”
听杨孤鸣提起那个人,杨守澈下意识的紧绷,他强压住着那些胡思乱想的思绪,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禁不住有些急地追问,“是方夫子出什么事吗?”
杨孤鸣看好友这着急的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连连摆手,安抚道“放心,是好事……你知道方夫子是因为有些意外,想不起旧事,所以才暂时住在书院的吧?”
杨守澈当然知道那件事,他正是那日发现对方晕倒在山下的学生之一。
但是杨孤鸣这会儿特意提起这事……
杨守澈心底有了猜测,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果然紧接着就听到杨孤鸣继续,“据说方夫子前些时日想起来了不少事。”
杨守澈的手指收紧握拳,“那夫子他……”
杨孤鸣接话“当然是要回去了。”
在这个时代,山水迢迢,每次别离又有可能意味着此生再不复相见,不只是杨守澈,就连杨孤鸣都忍不住嗟叹感慨了许久。
不过杨孤鸣没有那些复杂微妙的心思,又一向阔达,见好友神色不对,反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瞧方夫子送来的那些书。家中有如此储存的,不是京城华族、就是江南世家。”
“守澈你不知晓那些,其实不少人都背地里悄悄议论过,方夫子那气度一定出身不凡,今日这么一瞧,果真是如此。”
“……”
“咱们这小书院可留不住这种贵人,能有幸得到对方的指点已经是难得了,能和这贵人结下缘分,那真是难得中的难得。”
“咱们该知足。”
“……”
杨孤鸣嗟叹感慨了半天,一抬头却见杨守澈的脸色难看得很。
他知道好友一向颇得夫子照顾,这会儿心里必定不好受,少不得又安慰了几句“方夫子是回去享福”“若是日后入京赶考说不定还能遇见”云云,可惜收效甚微。
杨守澈难得心不在焉的听完一堂课,待夫子离去后的第一时间就站起来,道了句“孤鸣对不住,我先走一步”,便匆匆离了开。
杨孤鸣叫都没有叫住。
“我和你一起……”
很显然,这句话并没有落入急急离开的杨守澈耳中,杨孤鸣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彻底没了人影。
杨孤鸣手按在头顶,喃喃叹着气,“唉,守澈竟也变成了急性子。”
另一边杨守澈一刻不停,匆匆赶到方暇住处,但是等到了门口,确实猛地一顿、滞住了身形。
那日的事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杨守澈脸色红了又白他又有何面目去面见夫子?
思及此处,就连那骤闻方夫子将要离去而生出的情绪都被挤到角落里,羞愧又自责的心绪又占了大半,就连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也颓然又惭愧的佝偻起来。
就在杨守澈心生退意的同时,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他猝不及防的就和门内的人四目相对,杨守澈差点落荒而逃。
可偏偏已然许久都没这么近地看眼前人,这一瞬间,他又舍不得移开目光,看着人忍不住出起神。
他还没什回神,就听那人开口,“正好,我还要去找你呢。”
杨守澈!
找他?为何?……夫子要找他。
杨守澈不知自己那一瞬生出的情绪是欣喜还是慌张,但是脑中却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意识到自己那无意识冒出的想法,又忍不住唾弃心生遐思的自己。
方暇看杨守澈那想着想着又变成了自我唾弃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起了那天的事,再想到对方这几天见他像是耗子看见猫一样的表现,禁不住在心里叹气居然还没恢复。
方暇还真没料到,那天的事对杨守澈产生了这么严重的影响。
现在想想杨明流推他那一下,或许跟他没什么关系,就是单纯地走之前想搞一把杨守澈的心态。
这么一想,倒是突然明白了杨明流的行为动机。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杨明流人走都走了,方暇也没办法把人抓回来算账,只能再一次安慰眼前杨守澈道“那日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知晓那不是你做的。”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对面的杨守澈脸色仍旧没有好转的趋势。
方暇也知道杨守澈的性格有点拧,倘若他认定问题在自己身上,别人劝效果不大,总得等他自己想通。
然而,对于杨守澈来说,他这会儿能勉强维持脸色不变已是不易,更别说神情好转了。
他和杨明流的关系实在特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可以算得上同一个人。就算杨守澈并不承认这层关系,将自己和对方区分来看,那这几日时时回想起那一幕的自己也绝非纯然无辜,甚至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