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大喜过望,说是太子得陛下喜爱,但商闻之却隐约觉得并非如此,对方或许只是不想用那个名字。
毕竟“瑕,玉之病也”,怎么也不合适当一朝太子的名字。
商闻之甚至都以为对方要给他改名了,结果最后却只是取了一个字。
因为有了这么一遭,商闻之敏锐地察觉到父皇似乎并不喜欢他的名,后在对方面前也都以字自称,这多少显得有些不够谦逊,但是父皇却从未指出过。
到了这时候,商闻之才终究恍然,他也想起了当年提点他改自称的宫中老人。
原来并非“不喜”,只是不想将这名用在他身上。
阿瑕?父皇在唤什么人吗?
想来只是同音。
毕竟倘若是重字,按父皇的脾性,必定是要他改的。
只是究竟是何人呢?
商闻之没法想象,这世间居然还有人能被他的父皇这么挂于心上。
……
商钦恍惚间,连日来因为沉疴而沉甸甸的身体变得轻盈,他翻身坐起,环顾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这是兰幽宫,但又不是因为成为帝王寝殿、装饰变得愈发奢华的兰幽宫。
静寂又荒凉。
就像是回到了当年。
商钦晃了一下神,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急匆匆的往外跑。他推开殿门,就看见当年的那棵树下,有人直身而立。
似乎注意到了出来的他,对方笑着招了招手。
手边没有惯用的龙杖,商钦几乎是踉跄的往那边跑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的外貌慢慢地由耄耋之态重返青春,连不甚灵便的腿脚也一步步稳健起来,但在重新回到壮年之后,那仿佛时光倒流一样的变化仍在继续,他的视角一点点变低,人也从青年到少年,最后又重回了幼年。
在重新回到了当年的高度时,商钦终于走完了这段好像极为漫长的道路,他仰着头注视着那个人,兀地笑了起来,“阿暇,你来接我了?”
商钦看见青年撕开那样式奇怪的糖纸,旋即他嘴里被塞了一颗糖。
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绽开。
商钦这次却没有细细品味,而是眼明手快地抓住了那只未及收回的手。
他嘴里含着糖,摇晃着被自己抓住的手臂,含糊不清地催促:“阿暇,我们快走吧。”
第47章 寒门01
应屏书院,这所位于和州的书院因为临近应屏山而取了这个名字。
它在天下书院中实在无甚稀奇的,既不像是梅鹤书院一样江南才子齐聚,又不像松如书院一样常有大儒前去讲学,更别说和就在京郊、内里皆都是贵族子弟乃至皇族宗室的太常书院比较了。
这种书院大言朝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在这书院上学的学子虽也是家有薄资,但是也远远称不上大富大贵。
不过这平平无奇的书院,近来却发生了一件能激起少许波澜的新鲜事——书院里来了位新先生。
应屏书院规模不大,虽然学子每年都有新人进来,但是里面的先生却都是数年不见得一换,全都是熟面孔。现下突然进了一个新人,当然引得诸位学子们议论纷纷。特别是这位先生还年纪极轻、看起来跟正念书的学子们差不了多少,讲起课来又生动有趣,和大多数夫子严肃的课堂都不一样,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大受学子们追捧。
不过说起严厉来,现在正在学舍里的刘夫子是整个书院里都是数得着的。从应屏书院出去的学子,别的不一定记得、但这位夫子的手板子却一定印象深刻。他手里那个三指并宽、底部有个稍细手柄的深木色的戒尺,可谓令诸学子闻风丧胆,整个书院上下,几乎所有学生的掌心都被它打肿过。
有这种威名在,这位夫子的讲堂上自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丝杂音,连最调皮捣蛋的学生都不敢发出别的动静。课上被他点起作答的学生少不了背生冷汗、说话磕磕绊绊,生怕哪一句说错了,手板子就落到自己身上。
许是这位刘夫子今日心情实在不错,点了一圈人居然没有一个挨打。
就连刚刚叫起的那个满脸心虚、舌头打结的学生,刘夫子在听他作答中途有几度皱眉,但终究也没有说什么,勉强颔了一下首,让他重新跪坐下了。
听见那声坐下后小小的舒气声,刘夫子眉头一跳,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刘夫子虽然严厉,动用戒尺却从来都是有缘故的,刚才那位学生作答虽是磕绊,却也勉强切了题,他自然不会无故打人。而且对方比之过往来,进步何止一点半点,刘夫子虽然没说,但是心里到底是满意的。
只是刚才那声舒气,到底让他有些不满:这种有点心情就显露于外、喜怒尽皆形与色的模样,哪里像是个读书人?!
刘夫子拧着眉头别过脸去,转而点了另一个学生的名字,“孤鸣,你来说说。”
这次站起来的是一个宝蓝色衣衫学生,他明显比之前被点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