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知道了,小灯,你先回房间吧,这件事我会跟老爹请示。”
大哥的回答于我而言简直模棱两可,我的视线飘忽不定,心中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回住处去。
海浪声音隆隆,敲击着我的耳膜,我的步伐逐渐缓慢下来,等了一会儿,我又打电话给了老爹。
响了三声,四声……或许老爹这个时候已经睡了,我的牙齿有些发颤,正犹豫着切断通话,下一刻,电话接通。
老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已经知道了。”这是老爹的第一句话,“景盛来告诉我了。”
听见是喻景盛说的,一时间,我说是心如死灰也不为过,“季枭不会水……您能不能叫些人来,帮忙找找……”
“或许他已经回去休息了。”老爹不紧不慢道,“你不要急,有些事情我想查清楚,你先到我这里来。”
不要急?这时候叫我不要着急?那时的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沙滩上,目及之处皆是汪洋,风很凉,吹得人浑身发冷,我不能明白,为什么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我身边没有一个人。
第一次,我先一步挂断了老爹的电话。
我在沙滩边上大叫着季枭的“m”“'f”“x”“y”%攉木各沃艹次名字,我从不知道有一天我会因为失去了他这么着急,这跟其他任何感情都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身边的人有事,仅此而已。
后来我又打了我自己房间的电话和季枭房间的电话,令我绝望的是,这两通电话都没有回音。
我不喜欢季枭不接我的电话,我曾教训过他,所以只要是我打的,他一般都会接的。
那时的我最最希望的,就是有人能够打着手电筒,在这漫长的黑夜里,出现在汹涌无垠的海边,来帮帮我的忙。
然而我走了很久,或者说,我认为我自己走了很久。
没有一个人出现。
今晚月色正好,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很美。
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足够幸运的人,小时候,第一次偷偷乘坐公共汽车,我便不小心将公馆大门的钥匙落在了最后一排的座椅上。
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第二天,同一时间,我天真地等在公交车站,上了公交车,来到我昨天坐过的位置,惊奇地发现,那颗钥匙竟被人用绳子穿着,挂在了我座位前的栏杆上。
我找回了它。
长大后我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幸运,我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并在我低落的时候安慰自己,或许奇迹会再次到来。
所以当我在月光沉浮的海面隐隐望见一个不真切的身影,一时间我什么也没想,我奋力走上前,并且跳进了海里。
游了多久?我忘记了,我只记得当我确定那就是他,便将一切冰冷和力竭都抛到了脑后。
我在海中望见季枭的脸,狼狈地,笑出了声,还呛了一口水。
季枭的身子很沉,体型也比我大上许多,我为什么没有跟着他一起沉下去呢?我不知道,当时我一定是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才将他拖回到岸边的。
他紧闭着双眼,手上还紧紧攥着那条项链,显然已经失去意识了。
我俯身一探,发现他已然没有了呼吸,只能咬牙凭借着记忆中的知识抬高他的下颚,给他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这一过程对我来说极度漫长,我不敢相信睡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或许已经死去,只机械地重复着所有我能记起的步骤,甚至还崩溃地颤声,朝四周喊了数声救命。
空荡荡的沙滩,除了海风,仿佛只剩下了我的声息。
这时我忽然回忆起了老爹跟我说的那些话。
项链、老四、推进海里……
这难道是他预谋的吗?借自己孩子之手?
其实只要仔细分析就能觉察到当时的我思维上的漏洞,可悲观情绪的加持和对整件事的回顾,让我产生了一种无与lun比的愤怒。
没错,愤怒。
我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我不明白为什么知道现在,我已经把人救上来了,身边却还是没有一个人。
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忙?
如果老爹对这件事情稍微重视哪怕那么一点点,如果能够发现得及时一点,场面也不至于是如今的情状。
如果我不够幸运,或者说没能发现季枭,那么……
手已经按得有些发酸,渡进他嘴里的每一口,仿佛都耗干了我肺腔中的所有气息。
我已经有些力竭,撑在季枭胸膛上的手臂不住地发颤,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了下去。
别死……
我这样祈祷着。
不要死……
的确,在我眼中,季枭或许早该是个死人了,我跟他之间有诸多不愉快,有时他过于可恶,我甚至恨不得掐死他。
但终究,从我知道他名字的那一刻起,他就加入到了我的生命里。
至少,我不愿他在我面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