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禹泽是刚上初二时发现的自己的性向差异。与班上同年龄段的男生不同,他对柔软的女性身体毫无感觉,反倒是同性的身体能够激起他的性欲。他向来随性,也没有对同性恋的偏见与歧视,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却明白自己的父亲大概率是接受不了的。当时年纪还小,本来也没想着出柜,但佟父一次偶然的查阅资料,发现了他电脑里的同性视频,当即便与佟禹泽翻了脸,厉声责问佟禹泽是怎么回事。佟禹泽被父亲的态度惹怒了,脑子一热就坦白了。那时佟禹泽的妈妈已经意外离世有一段时间了,佟父忙于生意也是逃避现实,很少管教佟禹泽。而现在发现自己的儿子成了同性恋,佟父是既惊恐又愧疚,煞白着脸抄起桌上的木制摆件就朝佟禹泽砸过去……
那天佟禹泽的额角被砸出了一条拇指长的口子,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厌恶同性恋,“恶心”、“变态”、“丢人”……那些难听的词一个个向他压过来,刺眼的血顺着额头流下,几乎烧红他的眼睛。后来养好了伤,佟父便押着他去了梅屿的一家戒同所,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家机构的教官身上,希望他们能矫正自己的儿子。
那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海岛,毗邻佟禹泽家所在的南进省,里面也有不少和佟禹泽年龄相仿的少年,都是被恐同、认为同性恋是病的家长送过来的。佟禹泽在梅屿的戒同所里呆了两年,期间受过教官的辱骂、电击、殴打等等数不胜数的残暴手段。他们会一边羞辱佟禹泽一边给他洗脑,告诉他同性恋都是令人作呕的老鼠;也会将他绑在“治疗”的床板上一边让他描述对同性的感觉,一边电击他,迫使他形成痛苦的反射,接受“同性恋是畸形的欲望”的观念。起初他是坚定的,认为rou体的折磨不会改变他,可是太痛苦了,他没有倾诉的人,妈妈不在了,爸爸也抛弃了他,他想过打电话给程阳,但又怕那个儿时的伙伴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恐同”。他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也没有人理解他,他晚上对着漆黑的海面落泪,白天躲在Yin影里不愿说话。后来他怕了,试着逃跑过却无法出岛,他恨过他爸,后来又厌倦了恨,毕竟他爸只是认为这里可以治好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用在他身上的残忍手段。
过了大半年,佟父才去看他,那大半年佟禹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太过痛苦而选择了遗忘。那天佟父带佟禹泽去梅屿当地一家很着名的特色餐馆吃面,两父子相对无言,佟禹泽却发现了佟父在短短半年时间里白了大半的头发。他记得妈妈在世时,他和他爸也经常闹别扭,佟妈妈总是摸摸佟禹泽的头,坐在他身旁,悄悄地骂佟爸是个老顽固,又捏捏他的手,告诉他别和爸爸置气,爸爸也是关心你,只是不会表达而已。你看这是他出差给你买的电子手表,他不好意思,叫我拿给你呢。佟禹泽认得那块表,是当时学校里最流行的款式,有一次他爸去接他,他说过一嘴。没想到想了很久的手表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尽管买给他的人刚刚还骂他只知道打游戏。那块电子手表佟禹泽很爱惜,戴了好几年,换电池的大爷都认得他了,后来不小心把屏摔花了才没再戴,最后被小心地收在了抽屉里。
佟禹泽静静地坐在佟父对面,扒了一口快要坨掉的面条,根本没吃出别人赞不绝口的美味,他抬起头,发现佟父正在看着他。佟禹泽和他爸有六七分像,这六七分主要来自于他继承的深邃眉骨和高挺鼻梁,剩下的五官则更像佟妈妈,尤其是一双眼睛。
“小泽,你……你瘦了很多……”佟父哑着声音,眼眶shi润。他低下头,用大拇指抹了下内眼角,手掌挡住了另外大半张脸。
佟禹泽分明看到了那一滴泪,落在了桌面,“啪”的一声轻轻炸开。
佟父再抬起头只剩下微微发红的眼睛,他没有问佟禹泽在戒同所里过的怎样,他不敢,他只是有些小声的、祈求似的问到:“你的病……治好了吗?”他没有说“同性恋”三个字,好像说出口都很丢人。
佟禹泽忽然间想起了那些孤独绝望的夜晚,他忽然间又恨了,他敬爱的爸爸,亲手把他送到了那个地狱,到现在还是连“同性恋”三个字都说不出口。他报复似的,又很难过地说:“爸爸,我是同性恋。”顿了顿,又明确的、清晰的说到:“你儿子是同性恋,治不好了。”
后来他看着他爸煞白的脸,看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最后慌张的结了账又把他送到了那座监狱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终于,终于哭了。他蹲在地上,双臂虚虚圈着腿,把脸埋在膝盖里,哑着嗓子大哭了出来。路过的教官见怪不怪的嗤笑了一声便走远了,只剩下那个难过的少年,佝着单薄的脊背,在灿烂的阳光下,打shi了脚下的一小片土地。
后来佟父再去看过佟禹泽三次,见着佟禹泽越来越瘦,眼睛里越来越黯淡,终于放弃了“治疗”把他接了出来。
其实在佟父第一次看佟禹泽之后,佟禹泽就妥协了,他不再跟戒同所里的教官对着干,他主动去参与那些团建活动,和身边的“病友”交流并相互鼓励。他觉得以前的固执自己很没意思,他现在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他能面不改色地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