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儿我都给你叫来了,话也说了,哪怕你们爷儿俩扭打呢,也得等我拿了钱再走。
不然……
不然我就关门,放师无疑!
直到钟表时针滑到午夜11点的位置,陆老头儿才用力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疼钱,所以那些年你给我和你娘的,我们都攒起来了。一半留给孩子们,另一半,都捐了。”
他本想替儿子积德,可没想到下了地府后才知道,这种事只看意愿。
而且钱是陆禧熔明确给了陆老头儿的,那就是他的了。
又是他自己做主捐的,功德就只能算在陆老头儿本人身上。
陆禧熔一愣,忽然生气了,“我辛辛苦苦挣了钱,就是想让你们享福,给你们花的,你们这是干嘛?为难自己不说,传出去了,外人不得戳我脊梁骨,说我不孝顺啊?”
我给你们钱,你们不花,却给别人花?!
这是要气死我吗?
我到底在养谁?!
“瓜蛋儿啊,你咋还不明白!”陆老头儿恨铁不成钢道,“你够孝顺啦!那些年给我们盖的房、修的路,卖的衣裳吃食,乡里乡亲的,谁看了不羡慕,不夸你孝顺?”
见陆禧熔脸色稍缓,他才继续道:“你一辈子要强,咋就不明白,这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别人说啥?
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陆老头儿的个性像极了传统的刻板父亲形象:
笨拙,无用,沉默而寡言。
陆禧熔从没听他说过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陆禧熔吸吸鼻子,突然觉得眼眶发胀,鼻梁发酸。
“你,你以前咋不说?”
陆老头儿瞪他,“我说,你听吗?”
陆禧熔:“……”
那倒是。
他当时就觉得自己可牛逼了,日天日地,觉得老家那一群人都没出息。
一辈子窝在那小破地方,连飞机都没坐过几次,目光短浅又粗鄙……
每次勉强回老家时,他都毫不推辞坐在首席,对着一群应该称呼为叔伯舅爷的长辈们指点江山,大放厥词。
哼,你们懂什么!
在他能养活自己后,甚至再看父亲母亲,也傲慢起来。
有时候回家,爹娘尝试着跟他聊天,他就很不耐烦:
“有什么可问的,说了你们也不懂!”
“哎呀那些都是骗人的,你们怎么连基本常识都没有?”
“手机Cao作给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按这个键、这个键,哎呀不是那个,怎么还记不住?”
“妈,说了多少次了,你别做饭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重油重盐不健康,也不好吃……”
你们就是土里刨食的庄户人,懂什么?
养了我这么个出息的儿子,你们享大福了!
陆禧熔没有注意到,每次他这么一说,二老就讪讪的,无措的张着双臂,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不,或许他注意到了,但短暂的内疚过后,他就将之抛诸脑后,重新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这是事实不是吗?
我这么说并没有错……
次数一多,两位老人就学乖了。
他们变得沉默,变得“乖巧”,不再拉着忙碌的儿子问东问西。
他们开始发呆,像两尊失去了目标的泥塑。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他们举步维艰,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出息的儿子。
而当唯一的儿子也嫌弃他们时,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孤寂和失落,像荒野中艰难支撑的两棵孤树。
于是,他们难得固执,强行回了老家。
老家好啊。
在老家,他们什么都懂。
现在回想起来,陆禧熔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喃喃道:“对不起,我想让你们享福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的。
但他确实那么做了。
在陌生的城市打拼,真的太累了。
他的家世不好,长相也一般,也没有小说里写的奇遇……
什么都没有,能靠的只有自己。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像一只永不停歇的疯狂陀螺,沿着刀尖拼命前进。
前方是未知,背后是万丈深渊。
只有回到家,关上门,才能觅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在外面,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压力大到随时可能崩溃。
回到家……他就是天,就是地。
他可以肆意发泄,任意指摘。
我可是一家之主,这个家的顶梁柱,说几句硬话,怎么了?
陆禧熔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狗屁的孝顺!
父母在时,你没跟他们说过一句知心话!
父母不在了,你弄那些豪华墓地、花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