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即墨急忙一把扶住喊他,顾望舒浑身发软支撑不住,只能搀扶着与他一同坐到地上。眼看面前这鹤发玉面,俨然不带半分人间色彩的人,双手支在地上五脏具裂般吐出大口艳红的血。
他生得再瓷白玉洁,不附墨彩,可这一腔热血,终究还是红的。
云即墨大惊失色,眼下鬼煞众多容不得人犹豫,四大法门拼命斗争也难抵噬人血后愈发猖狂的邪祟,可这看似唯一有化解之法的人,怎得……!
“道友!”云即墨惊呼出声,急急帮忙顺着后背怕他呛血,又恐这守护诀因此再散了,毕竟妖门全封还需时间,这期间腥风血雨并未散尽,人间还完全暴露在威逼之下。云即墨慌不择言中大声道:“这……我该如何助您,疼,疼吗?还能站……”
顾望舒强撑力气一手拨开云即墨去,又抬手做了个让他闭嘴的姿势,倒喘粗气的时候每一段呼吸都伴着血向外泄。
“别说了……”
“啊?”顾望舒口中实在含糊,云即墨听不清楚,被推开又蹭回去抓上他那手臂,以为是要他扶。
“我让你别说了!”顾望舒憋着气息怒喊,声音全是哑的。
你再说,他可就要听见了。
艾叶响彻耳畔的一声声哭喊,再演变成崩溃到全力插冰刃而入,硬要去破他诀阵。
施诀者感知诀阵何处有异,顾望舒深知守护诀若有损,自己当下根本没有力气去复还,更别提再罩一次。
于是他在云即墨不知所措的惊愕目光中原地打坐稳住心气,他没办法止住大口作呕的血,干脆放任不管,却还强装无事地忍着气脉说了句。
“艾叶,听话。”
艾叶终于听得顾望舒回他一声,本应万幸的瞬间,却是再也难忍地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顾望舒,我恨死你了!说好共进退同生死的呢,倒把我独独关在外面!”
“听话,别进来。”
“顾望舒……你让我在外坐享其成?你真当我愿意了!别以为你这破诀能拦住我,我进去,待我进去!他娘的没死也要亲手揍死你!”
艾叶显然是愤恨不平,爱之深责之切地发狠往顾望舒设的诀内全力破去!
顾望舒早已不能动得半分法术,若要集神观测在方圆如此之大的守护诀上已经极限,再遭艾叶如此一震,真气一晃,又是猛咳嗽着再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顾望舒觉得愈发发昏生寒,难抵失血过多的反噬,终究愤急奋起,拼尽全力对着满目疮痍尸横遍野怒骂!
“别任性了!你毁了这诀,全城人都要给我陪葬!叫你听话,听话,听话!把你那什么捅着诀的东西给我放下!艾叶!你等这妖门封了,我去找你!我跪下任你责骂都好!听我的话,求你!”
艾叶被他骂得浑身打颤,声音都不安得发抖。“你骗人……你又堵你那谪仙术,哪还有力气自保啊!城里鬼煞那么多,再无人助你,我……我放心不下!那群无关紧要的人与其全死绝了又怎样,我得带你出来!”
顾望舒听得荒唐谬笑,他又怎会不懂艾叶心思,即便他那一根筋,不计后果向着自己的性子再是冲动,却也没力气骂得回去了。
“艾叶,我去找你,我答应你,好吗!所以你别再动了……你若真就此闯进来,害死满城百姓,那我们本是蒙冤清白的祸世,屠城一行,就成真了啊。”
“顾望舒!!!!”
艾叶嘶喊后咬死下唇,尖齿下刺破自己生出汩汩细血。
他把拳捏得紧到掌心生疼,直到决然玉碎间将手中冰刃捻成粉末。到底有多少不忿,不甘,强行吞进腹中,一段段折碎他那昆仑神宗的野兽傲骨。是堪比扒皮抽筋的痛彻心扉,生不如死,让一个从不懂忍让,屈服为何的兽。
屈膝在焦土荒野之上。
滑跪在诀面清波荡漾之前。
一拳拳捶在那水涛中,不敢带妖力,不带修法,亦无篇幅。
自然是被毫不费力吞噬其中,甚是连片涟漪都不起地,消散成那等闲春风,冯虚浩浩。
他是为救这荒败人间,亦是为救自己。
为自己改了命,不用身做炉鼎一死也可助开明斩陆吾,他行了逆天的术。
那你们谁来救救他啊……
他知道顾望舒这一身傲岸,倔强不屈,宁死也不愿负这天下,宁留万古骂名也不肯脏分毫清白。
顾望舒……你害我恨得好生难受啊!!!
神呢,这世上不是有神的吗!
管他是谁的,救救他啊!
艾叶双膝跪地,头抵在守护诀上。好似这般能与他再近一分似的,这千年来放浪形骸,率性洒脱,落拓不羁,天地不服的大妖,此刻竟哽咽扼心地求了神。
求了他生平最不屑,最鄙夷的神。
他在那冰雪地寒九天,不辞艰辛不畏严寒,日日不落,烧高香点长蜡,扫荒观地求的神呢!啊?在哪呢!论神再是大道无情自顾清高,也不能这般心似磐石,真就对他,对如此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