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城十万生魂啊,若论罪孽,怎会不到我头上。
与其拉着你一起逃命躲陆吾追杀,业火误伤只会害更多人。不是怕你拖累,只是……无法施展开来,也无法让你与我一同陷深渊罢了。
“艾叶!”顾望舒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寸寸推开,心头惶然如坠无底,即便是站在平地——却是仿佛身在绝壁之前,半步都迈不开。
“艾叶!别走啊!”
彻底松开手的瞬间,顾望舒脚下一软,刚刚英勇一扫而尽,只剩全身发抖的不安与恐惧,又是那般身陷泥泽难拔脚步!
“艾叶!!!!”
——“叮————”
“顾望舒,我在呢。我耳朵好使着,不用叫那么大声也听得见”
艾叶虽不在身侧,但随银铃震响,穿越千层人群,他仍可清晰辩得他声音响彻耳畔。甚如一声慰藉,那众人眼中深不可测穷凶恶极的大妖啊,却是他唯一安心的归属。
“向前迈。三十步开后,你面前便是益州主街,鬼煞遍地,要你自己察鬼气挥剑。是生在暗夜的人,你做得到的。”
“你去哪儿!”
“我去把陆吾引开。至少这业火,不能燃进益州城内。”
空中烟尘纠缠红光久久不散,冯汉广眼Yin眸寒望向团烟。
昨夜子时过半,家家万籁俱寂唯术士还在街上游荡。小将军难以入睡时接了下人的传信,开门后见得老道士眸正神清,气度斐凡,严肃不苟。
“老夫清虚观观主顾远山,深夜冒犯打扰贵府,是有要事商议,还请……”
“曾闻先父多次提及老先生匡扶万生,今日得见乃是蓬荜生辉,谈何冒犯,快快请进!”
顾远山并未多语,只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布术符交与小将军手中。
“老夫夜观天象见妖门异象,这术符是我闭关整年,以源供镇妖塔那颗上古石母裂半为料,浇注万妖咒为引,末期七七四十九天辟谷Jing纯之心练成,名唤‘蚀相’。若将其附于玄铁箭上与陆吾开明迎击,就算未伤其体肤,但与妖气正面交涉也会引爆成效,力虽不足诛天养大妖,却足够将其打出原形,妖力锐减,我们方才有与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可能!”
冯汉广攥紧术符,眼中冷火涌动,全逃不过这阅人无数的老祖师。
“素闻将军箭法高明无人能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亚于先冯将军英姿。贫道为炼此符且不论耗费无数心血,却是连视如己出的徒儿最后一行都未来得及送上。还请将军……”
务要一击必中。
黑烟滚滚炸得天地混沌,似有恍惚转瞬的死寂后——
一声忿然虎啸横空大作,震得满城军民皆捂耳大惊,屋瓦掀飞,草木拔根,鬼煞齐鸣!声波吹散浓烟,自冯汉广一双凛然眼中映出抓烈爪直冲而来的大妖身影!
九条巨大虎尾如帐在空,面上诡异朱红腾纹带一双融金可憎地瞳孔,金丝玄衣带火灼痕迹夺命而来!
“不自量力的东西……!胆敢伤我!伤我!”
冯汉广却是未有半点动摇,眼中身形剧烈放大也无丝毫躲身的动作——是他打一开始就没打算逃避过。
他为保这一箭必中,将先射那一支只为诱饵,引陆吾至自己身前。即便冯汉广清楚陆吾不会死在这一箭下,清楚自己在这个距离下并无逃生机会。
竟还把嘴角微微一扬,是个胜者的扬长笑意。
从容不迫,一身的浩然正气。
“屡次三番触我逆鳞!给我……去死!”
陆吾身卷暴虐业火如炎龙横冲,带着将世间燃之殆尽的怒,将冯汉广眼瞳染红!近身前一瞬,忽一抹身影跃至自己面前,纵狂风卷暴雪逆袭熄灭业火吹至空中成花火绽放,再凭空祭一面冰墙逼陆吾戛然止步!
冯汉广本抱着必死心意迎这一击,眼前忽然窜出人来甚是吃惊,待到被火光眩目的眼回了光,赫然发现面前飘然雪发,不正是曾借住自己府中,亦是被重金悬赏追捕的那只大妖?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艾叶背对他厉声道:“愣着干嘛,走啊!你倒是想死得轻松,留这满城百姓鸿雁无首怎么办!”
“你……!”冯汉广一时弄不清现状,但说好妖子夺位,再熟知亦不过妖身,当下是敌是友可分不清楚。
“我什么我?人间的小将军,听好了,我得把他引出城去,但陆吾即便重伤我也没多大把够握撑多久,时间不多,你给我趁机把百姓都赶回家去,安置好了!我可不想……再背更多人命血债!”
陆吾滞于空中,奋袂遮掩寒雪后望身前艾叶,目眦尽裂以下狂妄大笑!
“幺子,怎还有自送上门这等好事啊?我大哥难不成当真扫地出门,不要你了?哈哈哈,报应啊……报应!”
艾叶掐着腰故作轻松扬言:“差不多,他是不要我了,提着后颈丢出雪障的。”
陆吾猖狂发笑,力可灭世的大妖寻萧瑟为乐。他立身凡世之上,苍穹之下,虽为天地邪气所生,却不属于任何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