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也太多了,主子带我吃这些,太破费了,我……”
“阿娟。”顾望舒伸手握住少年紧张不安捏着自己的那只手,再给他安放在桌上。“有人曾与我说过,银子就是拿来花的。与其纠结选择哪个,不如全都买来尝尝。反正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咱前半生够委屈了,既然得了这机会不如试试,何必再压抑自己?”
“可是……”
“没有可是,叫你吃就吃!”
顾望舒看着这少年默默抽回手放到膝上,摩挲起自己光滑细软的新衣裳,眼神中闪闪烁烁的,颇有些受宠若惊的韵味。想必以往是连与人同桌进餐都做不到,更别提来酒楼。
相比之下自己得安然在清虚观长大,已经是不幸中最大的福分了吧。
若是当年生母没把自己丢在清虚观门前,而是随便找了个奴隶主卖掉,还不知要活成个什么样子。
这世间啊,哪有人活的一帆风顺,万事顺心的。
也罢。如果万事都能顺了心,那还要神仙做什么,人还谈何信仰。
想到这,再看少年眼神游移,不由轻叹口气,从袖笼中掏出块木腰牌来递给他。
花梨樟的料子色泽温润,清香宜人,坠红绳翠碧,Jing细雕刻着些简约纹样,中间却是个“娟”字。
阿娟接过手,懵懂眨了几下眼。没读过书的少年不识字,只是放在鼻间好奇轻嗅,觉得味道好闻,纹样也漂亮,便足够开心了。
顾望舒让他摆正看看,少年听话认真看了会儿,再抬头问:“主子,这什么字啊?”
“你的名字。”
“啊?”
“找人刻的。谁人不都得有个象征身份的物件儿,挂上吧。回头我教再你怎么写。”
少年握着腰牌的手止不住微微抖起。生怕被顾望舒瞧见,便塞到桌下,使劲按着。眼神恍惚几圈,低头不想露出泛红的眼眶。
身份,何来身份。
十六年的有限认知中,他都只是个奴隶,是个玩宠,是个物件。
理所应当得未曾有过一次,敢去奢望,或是幻想自己能有个身份,能成个正常的“人”。
顾望舒靠在椅子上,看着少年的脸,思绪惘然间。
忽被耳边交谈声断了思绪。
“这益州城里果然真如传闻,藏着大妖啊!”
隔壁饭桌上两名江湖术士模样男子边顺着酒边聊,语气中全是浮夸惊诧。
自从顾长卿巨邪之事过了,决心拖信于四大法门交代妖门与九子夺位之事请求帮扶后,这益州城附近妖物鬼煞频繁出没的风声也便随之传了出去。
便引得各路江湖术士法师,都想着趁乱来降妖除魔好大赚笔银子,城里各式佩戴各种法器的术士模样人难免多了起来。
“真的假的,那我们不去赶紧凑个热闹捡个漏什么的?万一呢,那不立刻声名大作发财啦?”
“你想屁吃!”另一位毫不犹豫怼了回去。“大妖是你想诛便诛得了的?我听闻神霄宗的人数日前便已经在城郊布阵寻得那大妖踪迹,数十名高修鏖战这么些日子都还频频失手,那可是四大法门之一神霄宗的人!想得大妖该有多厉害!”
对面那位当即“噫”吸了凉气,啪啪拍着桌子难掩兴奋问道:“再怎么说也是大妖,神霄宗的人再厉害也不是神仙,当真抓得住?”
“快了快了!这大妖好像没那么通天比神,这么多天车轮战下来听闻已有负伤,早决意在今日做个了结!神霄宗的人咱可比不了,你我还是老老实实看戏罢了!”
顾望舒坐在后边听着,眼楣愈发暗沉。
“客官,您的饭菜来啦!”
小二一道道正往桌上摆,就听“哗拉”一声,顾望舒丢了把铜钱散在桌上,抓起白伞起身而去。
阿娟在一旁看得呆,也不知他这好好的忽然是怎么了,反正也急着步子跟起跑,怎奈顾望舒这腿脚极快,没两步便追不上人影。
“主子!您去哪儿啊!阿娟也要跟着,您不能把我丢这!”
“你回去把饭菜吃光,不许浪费!吃完饭自个儿回家,早该认得路了!”
顾望舒没回头,只是疾走间喊着。
“我有急事,此行带不了你!”
“可是……可是我自己……”
阿娟哪里自己出来吃过饭啊,再是努力听主子的话去适应常人生活,他还是很难在失去别人庇护下独立行事。
只是顾望舒走得突然又决绝,根本不给他心理准备。
最后看着这一桌子菜,神情黯淡沉默盯了会儿,咬牙唤来小二怯生生道:“您都替我包起来吧,不吃了,先不吃了……”
顾望舒撑起伞出来站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才猛然回神,发觉自己根本就是一时冲动,漫无目的冲出来的。
益州城郊那么大,那几个术士说的是那个郊?
去了呢?就算瞎猫碰死耗子找到了呢?那可能是他吗?他又不是个傻子,明知益州危机四伏处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