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附近的百姓举办丧仪都要来到这里,将尸体停灵一段时间后再火化, 最后将骨灰摆放一半到木塔里,所以这座木塔,又有个别名, 叫‘白骨塔’。”
仔细回忆着戴承泽提供的关于白骨塔的情报, 颜格挽着里昂的手跨进门槛里。
这是一座百坪见方的院落, 正中央矗立着一座三层高的纯木质小塔。它原先仿佛是一座佛塔,但饱经战乱, 曾经被烧毁过一次, 重修了之后,里面的佛龛便被百姓的骨灰罐占据住了。
颜格并没有功夫细想, 因为他同时也看到, 这座白骨塔前, 青石夹道左右,正站满了形形色-色的纸人。
似乎是察觉到有生人进来,那些纸人齐刷刷地望向门的方向。
被上百双红眼注视着,颜格本以为有场硬仗要打,却发现那些红眼都凝睇在里昂身上。
没有一头活偶敢主动攻击, 它们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目送着里昂带着颜格缓缓朝木塔的方向走过去。
途中,颜格又听到了那些纸人群中传出的低语。
它们低着头,头部的人脸随着窃窃的话语不断变幻着……没有一张是善良的。
“发生这样的事,除了自我了结, 应该没别的法子了吧……”
“这事要是放在我身上,早就拉条白绫一了百了了, 省得像现在似的,败坏门风!”
“我是女人我也觉得不对,大半夜少出门不就没事了?真是活该。”
一句句污言秽语像是硫酸一样,一滴一滴落在心脏上,慢慢地,腐蚀出来一个个空洞。
“它们在等那位‘新郎’?”颜格问道。
里昂声调平静地回答:“恶龙将至。”
在踏上木塔门前的石阶时,颜格听到从塔里又传出一阵哭声——这哭声他很熟悉,刚刚在祠堂听过,间或还夹杂着石源嵩嘶哑的怒吼。
颜格眼一沉,里昂却先一步推开了大门。
只见里面整个邬家的宗族成员都在里面,穿着红衣的纸新娘被跪在一堆柴禾中间,发出呜咽的低泣,而在她身侧,有几个纸人押着套着石源嵩的纸人。
听了一路纸人低语的石源嵩仿佛认定了这一切都是邬云的鬼怪作祟,Jing神崩溃之下嘶吼着——
“贱人!死了还不安生!你那身子可真金贵啊,就因为你,老子他妈的在马兆军手底下当了多少年孙子?!”
随着他的诟骂,柴禾中间的纸新娘捂着脸颤抖起来,由她画好的,那些原本温善的纸人面孔,也随着她的颤抖加剧,再次凶狠了起来。
他们又一起站在了道德的“高处”指责这一切都是她的不小心、她的轻浮造成的。
“去Yin间吧,来世投个好胎,这是家人对你最后的好……”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这不对,不是的,她没有错。
颜格的思路又错乱了起来,他以为那些活偶是为了给邬云报仇而形成的这座猎场,但现在看来不然——大多数活偶本身并没有善与恶的判断能力,它们的行动依据,是来自于制作它们、赋予它们存在的人类。
颜格握紧了手,几乎马上就要冲破那些纸人的包围圈,将那个代表着邬云的纸新娘带走。
但是他知道这没有用,整个纸人巷几乎都是围绕着邬云的死展开的,可以说这里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邬云心灵世界的投影。
是她自己至死也走不出这座困住她的笼子。
或许,这就是纸人给他们这些冒险者留下的真正课题。
颜格不由得出声道:“这是她自己感受到的真实伤害吗?”
里昂按了按帽檐,道:
“那些闲言碎语,对一些人而言只是下饭的佐料,吃进肚子之后便忘记了。但他们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些恶言会对一个无辜的女孩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也正是我在此地的原因——反抗Jing神是只有活人才拥有的武器,但这位女士在最后的饥饿里失去了人格,她的纸人很爱她,但同样,也困囿于她临终前的自责。”
颜格沉默了一下,道:“你……您为什么向我解释那么多?”
里昂微微颔首,转向他道:“吸引到我并非偶然,你身上有着很迷人的高贵品质,并且难得兼具着惩恶的决断……在你们这一行人中,你的“雏形”是最温柔也最尖锐的。我想看一看,如果是你的话,将如何开解这位绝望中的女孩。”
就是这个!
这位绅士“里昂”的出现,会依次测试他们每一个符合进阶第二阶条件的人,他不巧,落单后被抽到了第一个……不、不对。
颜格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上干涸的荧光ye体,又望向身后,那些荧光ye体在门槛处就仿佛被一口平滑的刀切断了。
说不定……其实在这一刻,他们都在同时接受着里昂的考验。
……
“他们人呐?”
跨进白骨塔院子之后,萧怡一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