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混乱成了一片,因此默然无语,并没有回应皇太后的话。许是从他的默然之中察觉到了什么,皇太后轻轻笑了出来。
“顾大人不必忧心。”皇太后轻笑着说道,“顾大人的妹妹入了宫,哀家必定将她视如己出,绝不亏待。”
顾忱咬了咬牙,胃里那种刺痛的感觉更加明显了——皇太后这招不可谓不恶毒。她大约是早就知道了顾忱和萧廷深之间的事情,她这么做一来可以威胁萧廷深,二来又能用顾忱妹妹牵制顾忱,简直是一箭双雕。
顾忱忍着胃里涌上来的不适感,开口正要说话,皇太后忽地又添上一句:“顾大人这副表情,可是在担心顾家小姐和陛下八字不合?”她笑了笑:“各家贵女的生辰八字早先就在哀家这儿,原本是想让陛下自己挑一位,可陛下实在朝务繁忙,也就只能哀家替他Cao心了。”
说着,她在珠帘之内徐徐展开了一张字条:“哀家已问过太常太卜,顾大人的妹妹生辰八字乃是上上之选,与陛下为天作之合,这可是天赐姻缘。”
说完她笑了:“看来陛下空置了很久的后宫,终于要迎来一位主子了。顾大人,这可是喜事,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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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忱已经忘了自己后来说了些什么,他心事重重地从寿康宫出来,站在了一棵高大的柳树下。许是因为寿康宫内有些闷热的缘故,他感到一阵头昏脑涨,不得不扶住了树身,才堪堪站稳。
树皮很粗糙,磨得他掌心生疼,他却无知无觉。他在树下安静站了一会儿,仿佛胸中一口堵住的气终于顺了些。
……没想到皇太后会走这一步。
大约是萧廷深把她逼得狠了,她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反击。然而顾忱的妹妹才十五岁,她是无辜的……在皇太后眼里,她只是一个还算有价值的筹码,可以用来要挟萧廷深,用来挟制顾忱,一箭双雕。至于她后半生会因此而怎样,皇太后是不会去考虑的。
顾忱心想,要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和妹妹,总之要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因为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孩,无论是大哥顾恒还是顾忱自己,都对这个幼妹格外溺爱。她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没吃过什么苦,母亲也疼爱她,总想着要多留几年再让她出阁。
可如今……
由顾忱写信告诉她们,总比懿旨下来,消息传出,她们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好。
顾忱一边这样想一边转过身,走出两步之后才惊觉自己这是往甘泉宫去的方向,一时间又停下了脚步。他在甘泉宫住了半个月有余,心底深处居然已经习惯了回到那里去,就像从前他回到顾府一样。
可现在不行。
他是想找个有笔墨的地方写封信,寄给自己母亲和妹妹,但他还没打算要让萧廷深知道这件事。
想起萧廷深,他不禁又是一阵心烦意乱,于是沿着宫道,慢慢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许是因为太过出神,路上几个人和他打招呼他都只是点了点头,连对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等到出了宫门站在主街上时,他内心深处忽然浮现出一抹酸涩——不可否认,他是害怕看到萧廷深对此事的反应的。
他感到自己整个人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笃定地告诉他,萧廷深不会同意太后的指婚,就算是同意了也只是缓兵之计;然而另一半却咆哮着反问,你怎么就能肯定他是这样想的?万一他认为这是必要的,万一他承诺会善待你的妹妹……?
他毕竟是皇帝,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以利益为先、以帝位为先的?
这两种声音在顾忱脑海中来回拉扯,让他原本就有点疼的脑袋更疼了。他叹了口气,沿着主街慢慢朝顾府的方向走去。他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府了,母亲和妹妹离开去宁城的时候也已经带走了府里的下人,不能跟着走的也全部遣了,如今就算是他回府,也只有他一个人。
孤零零的……远远没有甘泉宫里热闹。虽说顾忱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萧廷深的书房里看书,两人之间也少有交谈,但他就是莫名觉得,那个地方要比现在空无一人的顾府有人气得多。
他推开了顾府大门,站在了自家院子里。
多想无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写好信,寄给尚且不知情的母亲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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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顾府的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两扇沉重的门咣当一声砸在墙上,可见来者的力道到底有多大。在院子里吃着一碗面的顾忱诧异地抬起头,看见萧廷深面色Yin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这位陛下穿着一身玄色常服,但额前却散落了几缕长发,应该是他一路疾奔导致的。他一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在葡萄架下吃着面条的顾忱,整个人都明显地放松了下来,但随即绷紧了脸,大步流星向他走来。
顾忱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萧廷深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他安然无恙,萧廷深忍不住猛地拔高了音调:“你为什么回府不和朕说一声?朕还以为你……!”
吼完他就后悔了:这是顾府,本来就是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