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着独孤雅睡下,赫连笙跟着竹十一,一起去了院子。
“我会把你安全送回去。”
竹十一开了口,声音还有些哑。
赫连笙挑了块干净的地把自己团起来,应了一声,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对我舅舅真是忠心耿耿。”他道。
竹十一沉默了一瞬。
“主上救过我一家的命。”他平静地道。
赫连笙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他就理解了。
竹十一这样一根筋的人,能把自己卖给谁,那必然是对方做出了让他无以为报的事情。
像他们这样的杀手,在替主上卖命的那一刻,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竹十一是在用自己的命还债。
他无意细究对方的过去,开了口:
“赫连衡的事,怎么样了?”
这是赫连笙眼下最关心的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楚袅袅也一直在向他传递着朝中的动向。但是情况不容乐观。
赫连瑾像是铁了心要杀了赫连衡,而陈钟海之事之后,朝中大臣也无人再敢多说一句什么。
眼看着问斩的日子越来越近,赫连笙心中不免焦灼。
竹十一皱了皱眉。
“有些难。”他道,“他被关在特殊的牢房里,进去容易,但要换人,可能有些难。”
赫连笙顿了一顿。
“不过我可以试试劫法场。”竹十一接着道。
“不行。”赫连笙否决了他的提议。
竹十一太出名了。
不仅是在北殷,作为杀手,他们在江湖上有一套自己的名号,无论是梁楚还是北殷的皇室,手中都有这些人的名单。
他只要一露面,那么赫连瑾必定会知道他是谁。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说不定会把这笔帐算给北殷。
他不能害了竹十一。
更不能害了北殷。
竹十一也沉默了一瞬。
“怎么办呢?”赫连笙喃喃道。
他很少有这样无措的时刻,在某个瞬间,他几乎有些后悔当初没有跟赫连瑾争权夺利的心思。
若是……
他坐上那个位置,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无可奈何。
他从前从未想过这些事。
他想的从来都是,护住身边的人,让他们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就行。
但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独孤雅、赫连衡、甚至当初躺在龙床上的老皇帝,都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个念头几乎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赫连笙顿了顿,攥紧了爪子。
少顷,他开了口,低声道:“我再想想。”
“可能需要你帮忙联系几个人。”
现下,赫连衡最大的问题,就是谋反。若是能证明,他并未与北殷有过密交往,那么或许……
“其实。”竹十一道,“你可以再等两天。”
“嗯?”赫连笙有些莫名地抬起了头。
“我听说,你前夫准备进宫了。”竹十一语调平静地道,“为的就是赫连衡的事,说不定,他能说服皇帝。”
赫连笙一怔,猛然抬起了眼。
*
夜半,御书房。
赫连瑾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一张温雅的面容上含着笑,慢慢地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面前的人。
“行舟。”他道,“你知道,上一个给赫连衡求情的人,现在什么样了么?”
顾渊今日换上了官服。
即便是跪着,他的身形看上去也挺拔如竹。
他听了赫连瑾的话,语气很平静:
“臣知道。”
“知道你还敢到御前来跟朕提要求。”赫连瑾的面色冷了几分,将手边的砚台狠狠摔到了地上,霎时,周边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他的面容Yin沉,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顾行舟,你好大的胆子啊。”
他是欣赏顾渊的。
顾渊从前在他身边做伴读之时,他便知道,对方有惊世之才。
事实证明,顾渊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仅殿试高中,一片锦绣文章惹得世人传颂,难得的是,对方并没有许多文人身上都有的,只擅空谈的毛病。
治水一事,就连先帝也颇为称赞。赫连瑾知道,只要假以时日,给顾渊时间,他必然能成为国之重臣。
他原本以为,他自幼时就跟顾渊交好,待他登基,对方一定会是他有力的左膀右臂,但是却没想到,顾渊会因为赫连笙和他翻脸。
想到当初,顾渊对他的质问,赫连瑾还有些羞恼。
“说说吧。”他冷笑了一声,“你想用什么理由劝朕?你也觉得朕心狠手辣,残害手足?”
顾渊顿了一顿。
就在赫连瑾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自己不爱听的话时,顾渊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