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公子身边,一个书童模样的人忍不住开了口,“陈大人亲口说了,记得很清楚,说这根笛子送给你,是为了讨你欢心的,怎么会没有呢?”
这番话并不客气,话音落下,顾渊就低声斥了他一声“阿福!”。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薛嘉原本就心情不佳,眼下,被这么部分青红皂白地质问了一通,火气也上来了。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他轻嗤,“陈大人都说了,那是讨我欢心的,自然让我随意处置,关你什么事?”
“想知道啊。”他顿了顿,嘴角勾了起来,“让你公子陪我睡一觉呗,睡高兴了,我就告诉你。”
“你!”
阿福从来没进过青楼楚馆,也没见过这等伶牙俐齿的人,气得涨红了脸。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顾渊的咳嗽声。
顾渊今日出来得急,还发着高烧,眼下两颊还有着红晕。
跑了几个地方,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眼下,因为嗓子干哑,呛得眼睛都红了。
一时之间,阿福忙着拍顾渊的背,也顾不上怼人了。
倒是一旁的薛家,看着顾渊这副样子,兴趣大减。
“原来是个痨病鬼。”他嘀咕了一声,“走了走了,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他这还有客人等着呢,这两人杵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看到了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薛……公子是么?”面前的人还在咳,面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声音却仍旧清晰,带了几分急切,“
我的书童不懂事,还请你见谅。”
“这根笛子对我很重要。”他轻声道,“麻烦你再想一想,这些是酬劳。若是能找到,还会有另外的重谢。”
薛嘉一顿。
面前的银子属实不少,让他也有些动了心。
他接过去,不情不愿地道:“……我给你找找。”
“什么样的?”
他一天收的礼物也不算少,现在的嫖客都爱附庸风雅,明明是来睡他的,睡之前还总要谈些别的。
他不感兴趣,每日却还要陪着硬聊,实在是烦得很。
“什么样的?”他边找边问。
“一根玉笛。”顾渊快速地道,“上面刻了一个‘渊’字。”
薛嘉的手一顿,想起来了。
“丢了。”他道。
顾渊的身体晃了一晃。
“怎么会丢了呢!”一旁的书童又叫了起来。
“叫唤什么!”薛嘉不耐烦地道,“都刻了字了,一看就知道是不知道从哪个美娇娘那儿顺过来的,我才不要别人剩下来的东西。”
“而且那笛子做工粗糙,看着就不像好货。”他道,“我想想,我给丢伙房,让他们当棍子使了。”
话音落下,面前的人转头就走。
薛嘉怔了怔,跟在了对方的后面。
他能从对方的衣着上看出对方非富即贵,这样的人,显然不会流连烟花之地。
只是……
找一支笛子?
既然是对他那么重要的笛子,当初又为何要将它丢弃呢?
薛嘉不懂。
他怀着好奇,又怀着忿忿的不甘,将银票揣在怀里,跟着人一路到了伙房。
伙房向来是烟熏火燎的,尤其是芙蓉楼这样的烟花之地。
薛嘉一向在前头,哪来过这样乱糟糟的地方,不由得捂住了鼻子,面前的人却像是丝毫不嫌脏一般,径直踉跄地奔了进去。
薛嘉看着他拉着伙计,不住地问着他问题,最终伙计也不耐烦了。
“什么笛子。”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啊。”
“东西都在这,自个儿翻吧。”
他指了指一旁的一堆脏兮兮的杂物,径直走了开来。
薛嘉一顿。
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伙计在胡诌。
那一堆杂物里有处理剩下的、脏兮兮的菜叶,也有煤灰之类的东西,完全就是堆放垃圾的地方,即便是放东西,也不会放到这里。
就连他……
也不想碰。
他还在胡思乱想,抬起头,却僵在了原地。
面前的人听完那个伙计的话,居然……
真的开始翻找起了那堆脏兮兮的杂物。
他的侧脸依旧清冷俊秀,身姿挺拔如竹,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以一个慌乱的、跪着的、饥不择食的姿态匍匐在那堆杂物面前。
他的脸上还带着病态的嫣红,嘴唇干裂,薛嘉几乎觉得,他会随时随地晕死过去。
但是他并没有。
他只是急切地翻着面前的垃圾,像是里面有着他所有的、生的希望。
薛嘉抿了抿唇。
少顷,他仅剩的一些怜悯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