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挨着窗户坐,这家火锅店位于商场顶楼,楼下是长长的商业街,此时天还未暗,街灯也熄着,只有零星几个巨大的广告屏亮了起来。
锅底是第一个端上来的,番茄锅的颜色很像窗外半边落日天。
店里在放一首韩语歌,谢舟小声地跟唱了几句。
季思年听着有点耳熟,大概是在她朋友圈里听到过:“你会说韩语啊。”
“不会。”谢舟捧着手机,半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听一遍不就会了吗。”
“你这脑子真挺快的。”季思年感叹了一句,其实从之前教她数学的时候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谢舟开恩赏了他一个眼神:“这还快啊,你是不是没见过我哥的脑子?”
这话有点惊悚,季思年说:“确实……没见过。”
眼风一扫,好巧不巧就见一个服务员端着个盘子走过来,放在桌子上:“猪脑和黄喉。”
他哽了一下,说:“现在见过了。”
谢航低低地笑起来。
菜品很快上齐,堆满了整个桌子,谢舟正热火朝天地涮涮捞捞,沸腾的锅中腾起白雾,季思年悄悄歪了歪头,小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谢航拉开可乐拉环,推到了他的面前,没有说话。
他早就知道季思年的心思细,只是没想到可以细到这个程度。
只问“今天怎么了”,却没有指明问的是去医院的原因还是心情不好的原因,给他留了充足的选择余地,把主动权交给他,如果他不想,可以不用解释心情很烂的原因。
跟季思年谈恋爱是什么样的?
这个念头像咬开蟹黄包时爆出来的滚烫汁水,猝不及防又极其强势地闯入脑海。
他想起来疗养院遇到的那个男生。
和他谈恋爱应该会很轻松吧。
“不想说就算了。”季思年小声说,漏勺在锅里转了几圈,把菜叶子都捞了出来,“你的菜要老了。”
谢航看着落到他碗里冒着热气的青菜,涌上些不可名状的陌生冲动,他忽然不想再看到季思年这样。
照顾别人的感受会很累吗?
应该会的,把每一句话都说得面面俱到,把每一件事都做得天衣无缝,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也不是仅仅靠双商高就能够完成。他考虑别人多于考虑自己。
季思年的家教很好,良好的成长环境才让他形成了这样的性格,做这些事已经是习惯,也许他不会觉得疲累。
可是谢航会替他感到累。
他想让季思年更轻松一点,起码在他面前,可以真的像他表面所表现出的那样放松和随心所欲,不需要去想太多。
“我没事。”谢航还是开了口,“家里有点事要处理,都好办。”
“哦。”季思年咬了口牛rou卷,有些踌躇地说道,“你家里……算了。”
窗外的商业街亮起长串街灯,一个接一个的大屏幕滚动着广告照亮逐渐暗下来的夜空,谢航看了一会儿,说道:“等有机会再给你讲吧,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将要结束时,一直埋头吃饭没怎么讲话的谢舟忽然问道:“老师,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啊?”
季思年的筷子一顿,继而面不改色地说:“地铁。”
“回家吗?”谢航问。
“嗯。”回答有点含糊,不过语气还算肯定。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今晚要去哪里。
年霞又跟他吵了个架,理由是为什么拆石膏这种大事都不跟她说,进而又脑补引申到他翅膀硬了,不愿意服爸妈的管教了,年霞越说越生气,说着说着又跑题跑到了他是不是谈了男朋友,季思年说没有,她就问为什么到现在还瞒着她。
季思年是真的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男朋友,解释几句年霞也不听,问是不是那个人带坏了他。
果然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是有必要的,上个月他托石膏腿的福,将冷战中断了半个月,也只是暂时把冲突藏在了水面下。
不过冷战也不是非要离家出走,只是他现在一身火锅味,只怕回去了年霞又得以为他去和男朋友约会了。
他下午联系过尹博,本来想着再去他家借住几天,这下也有些不好意思。
更何况尹博还有他的复合大业要忙。
地铁站就在商场的负一层,他们准备坐直梯下楼,这个时间段的商场人很多,他挤在等电梯的人群中,耳边忽然传来一句话。
“如果不回家,可以来我这里。”
谢航的语调端得平稳,把一句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话说得格外正直。
季思年没有转头看他。谢航靠得太近了,哪怕身边这样嘈杂也可以清晰听到他的呼吸声。
电梯“叮”一声开门,季思年被人流推着挤了进去,终于得空去看站在他身前的谢航。
驭严一言
这句话任谁听了都像在调情,但他明白谢航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