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羽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别人都以为简迟是不小心摔伤,他却早已认定是白书昀造成的伤害。才说了一句,自责的眼泪就已经有要涌出来的征兆,原本的简迟应该早已手足无措,但他现在只是看着白希羽,直到白希羽哭不下去。
“你还在生我气吗?”白希羽只能暂且收敛了悲伤,小心翼翼地问。
简迟问:“要是换成你,你会轻易原谅一个背后陷害你的‘朋友’吗?”
“这不是我的本意,”白希羽垂下那双灵动的鹿眼,噙瞒泪水也分外好看,“简迟,你知道我在白家尴尬的位置,爸爸对我还算好,但他很少在家,更不关心我平日的生活。继母只当没有我这个人,大哥眼里只认白书昀一个弟弟,而白书昀……讨厌我。我想要留下去,只能讨好白书昀,被他欺负也不敢告诉别人。爸爸虽然有心弥补,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更向着白书昀,而不是我这个半路跑出来,一天也没抱过的儿子。简迟,你不会懂那种感受,好像周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哪怕是和你有着一样血源关系的亲人。”
简迟定定看了白希羽两秒,足以确定这番话除了卖惨以外的确流露了一丝真心,“既然白家对你这么差,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白希羽擦眼泪的手顿了一下,压得极低的嗓音透出隐忍的可怜,不明显的夹杂自嘲,“不在白家,我还能去哪里呢?简迟,我好像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那天和平常一样,我早起出去上学,晚上回家的时候警车已经围在楼下,邻居阿姨告诉我,妈妈喝了消毒剂,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心跳。我早上出门前还给她买了早餐,一杯豆浆和两个糖包,除了酒,她最喜欢吃甜的了。后来警察告诉我,那是她生前吃的最后一餐,再后来就是酒,她醉了以后意识模糊,错把消毒剂当成了酒瓶。如果早知道这一切,那天早上我一定亲手给她做一次早餐,可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妈妈走后,我的家也没了,现在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白家也会是我唯一的家。”
白希羽轻柔夹杂哭腔的嗓音,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隐隐透出不容反驳的坚定与果决。
其实简迟什么都知道,从那个梦里,他亲眼见过白希羽不幸的家庭。
白希羽的母亲俞莉徒有一张漂亮的脸和蓬勃的野心,这样削尖脑袋想要往上爬却又没有足够定力的女人太容易迷失自我。她做了有妇之夫的情妇,故意怀孕,想要借此威胁白太太,然后取而代之。她有一些小聪明,但更多还是蠢,白盛英那样位高权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和门当户对的妻子离婚,娶她一个乡野间出来的交际花?几次上门的俞莉闹到了白太太那里,白太太表面同情她这个怀孕的女人,甚至隐约透露出一丝对白盛英的不满,离开前还拿了十万让俞莉好好养胎。俞莉当真以为她赢了,两天后,在一次‘意外’车祸中差点一尸两命。
俞莉只是蠢,并不傻,生命受到威胁的那一刻,她怕了,于是挺着肚子逃到了江城。生下白希羽后,她依然改不过来在川临时大手大脚的生活作风,再次做了交际花。她一拿到钱就用作买酒买奢饰品,至于白希羽这个儿子常常被她忽略,偶尔喝醉了还会当作发泄桶,对白希羽又骂又打。她把对白盛英的恨意全都转移到了白希羽身上,然而每次清醒后又哭着道歉。俞莉的Jing神状态和她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一样慢慢萎靡,最后的结局除了唏嘘,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白希羽是真正的无辜可怜,所以尽管他听从白书昀的命令成为了帮凶,简迟除了心寒,没有恨意。更近一步说,他对白书昀也从来没有过刻骨铭心的恨,在简迟看来,爱和恨是两种相通的情绪,一样的强烈和极端,他连爱一个人的感觉都没有尝过,更不要说恨。听完白希羽的话,简迟默了很久,偌大的办公室里只能听见白希羽小声的啜泣。
“不把你当作亲人的家,真的可以算作家吗?”简迟的心情也在白希羽的哭声中稍感压抑,看着他埋下去的脸,“我知道你是被迫,但是不管你经历了怎么样的挣扎,你都已经做出这件事。结果造成以后,说再多挽救的话也没有用了。”
白希羽抬起头,白净的脸上已经挂着泪痕,别人哭泣时总是难以控制情绪,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狼狈又通红。但是白希羽哭起来比他平时的模样还要惹人怜惜,好像连眼泪留下的速度,角度,眼角垂下的弧度都经过Jing心的演练,完美得仿佛只在银幕里才出现。
“对不起,简迟,”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呢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那天我在甲板上说的话都是我的真心话。我怕这个时候说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了,简迟,我真的把你当作朋友。”
简迟原本是相信的,但是现在他却分辨不出这张楚楚可怜面孔下的白希羽到底真的是在哭还是在笑,移开了视线,“学校应该不会给你太严重的惩罚,毕竟要看在白家的面子上,而且白书昀作为主谋,如果只罚你一个,白家也知道偏心得太明显不是好事。你不用太担心,但是类似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和我说了。”
白希羽依然丧着一张脸,听到惩罚不严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