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交换两人的车就能解决问题却非要让自己打车,大概神经被极致快感冲刷后真的会有所松懈,钟怀远甚至都没有怀疑,听话地交出钥匙,讨了个离别吻就出门了。
这场专访是钟怀远拜托熟人找护院团学新闻部特地安排的,地点选在了院系楼的多媒体会议室。国医大活动申请的制度严格完善,像这类非课室的借用需要在申请表上写明活动内容,并通过党委书记在系统上审核同意——
如此一来,黎飞雁一定会看到。
如果她真的心中有鬼,就会想方设法与自己碰面。
钟怀远踩着约定时间的尾巴到达国医大,团学新闻部对接的学生团队已经在院系楼门口等候着,看见他来,礼貌地问好。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钟怀远将手里的饮料递过去,“刚才路过一饭买了些喝的,请拿去分一下。”
挂着照相机的小师妹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钟怀远坚持道:“请收下吧,我以前在团学也分管新闻部,知道你们做一篇采访还是很辛苦的。”
“谢谢师兄。”对方接过nai茶袋子,往院系楼门口比了个手指,“请跟我们来。”
去到约定的会议室需要穿过中庭,婆娑的树荫连成绿色的云,漂浮在南丁格尔铜像上,一个光斑恰好落在她坚毅的眼睛里。
钟怀远蓦地想起毕业授帽仪式上自己曾说过的那句誓言——燃烧自己,照亮他人。他能坦然地直视“提灯女神”的双眼,告诉她自己无愧于院训。但不知道那些并不磊落的人从课室或者办公室的窗口与她眼神交汇之时,是否会产生一丝违誓的内疚。
专访进行得很顺利,钟怀远内在的亲和力与表面的云淡风轻形成了鲜明反差。或许是受到祁冬青的性格感染,日渐丰富的面部表情削弱了眉眼中的冷肃,为他抹除了不少与人打交道时不必要的误会。
在提前审核过的问题之外,钟怀远甚至还与新闻部的学生聊了一些原本不在设计中的话题,采访比计划晚了一个小时结束。
“师兄辛苦了,我们整理完稿件之后会通过邮件的形式发给您过目。”
“你们也辛苦了。”说话时钟怀远的余光瞥见会议室门口露出的裙边,于是趁机找借口支开新闻部的学生,“我还想重游一下母校,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将采访设备整理完毕,结伴离去,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门边竟然站着院领导。
“黎书记好。”
“你们好。”在外面徘徊的可疑人果然是黎飞雁。
钟怀远在暗处轻勾了一下唇角。被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逐渐远去,他在高跟鞋落地的脆响中缓缓转身,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绽开了一个笑容:“您好,黎书记,我们又见面了。”
错愕从黎飞雁眼中一闪而过,一瞬间她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岁月般变得有些恍惚,但很快她重新稳住了表情。
“小钟又回来了?”黎飞雁说话时的语气不急不徐,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只不过更加温柔和隐蔽,“上次校庆分享会,我对你印象很深,没想到又见面了。”
与素不相识且不带恶意的人第二次见面,一般人不会如此明显地切换到自卫模式——黎飞雁在不自觉地向面前的年轻男人施压。
钟怀远识破了对方的应激反应,心中已经了然。“是的。”他装作单纯地回答,“上次太仓促,都没能与您说上几句话,如果您有空的话,我们边逛边聊?”
黎飞雁微笑着点头答应,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融洽地并肩走在中庭的树荫下,黎飞雁率先出言打破了诡异的平衡。
“我之前还不知道,原来你也是钟院长的儿子。”
国医大与仁济本就一母同胞,消息互通的速度总是很快。之前拜托钟知停将流言散播出去,迂回曲折地兜一圈,为的不过就是尽量自然地落入她耳中罢了。
钟怀远故作惊讶:“您也知道了?”
“你们父子俩藏得确实挺深。”黎飞雁虚伪地称赞道,“不靠钟院长的庇护,你倒是挺实在。”
“有些事情,越想掩盖,越藏不住。”钟怀远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您说呢?”
黎飞雁不知为何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危险,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说“是”。
两人沉默着走在石板上,在路过一株樱花树时钟怀远忽然停下。黎飞雁顺着他驻足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及的终点是一块挂在枝桠间的木牌。即便已经更换过几轮,长期的风吹日晒依然将字迹从最新一块木牌上剥蚀,只能隐约辨认出“200Y届”的字样。
国医大一直有毕业生以班级为单位给学院捐树的传统,钟怀远背对着她,眼神中已经凝聚起哀伤。
“其实我母亲也是护院的毕业生,和您一样是这一届的。”他转过头与黎飞雁说话时毫无异样。
一阵凉意忽然如蚁般爬上了黎飞雁的脊背,她不由后退半步,皮鞋细跟摩擦过粗粝的路面:“你……怎么知道。”
钟怀远用余光扫了一眼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