渟澜见过季阳三次。
第一次,骄阳似火的夏天,渟澜的手藏在袖子里攒着一团灵气。季阳逆光走过来,他刚下战场手中还握刀,杀气腾腾,目光Yin戾。与渟澜几人擦肩而过时,一双眼乜斜他们。
“季季阳!”
渟澜身前的人见到他,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叫他名字。
季阳不说话,旋即收回目光握刀远去。那几个人面色难堪,季阳那一眼莫过于极大的讽刺打在他们脸上。
“哼,废物看什么看!”
有个人站在人群最前方,他发觉渟澜的目光锁着季阳的身影,冷笑间他伸手掐诀袭向渟澜——季阳那一眼的屈辱他无处发泄。
渟澜想:就是这个时候。
遽然,一道破风的声音猛地震开渟澜身前的人群,一把三尺环刀深入土地三寸将他与人群隔空。
“同门倾轧,释儒不如,没想到道天还有你们这种人。”
远远一道声音,冷硬又低沉。众人不见他身影却被他强大的灵压所迫,特别是环刀一侧的几个人跪在地上,无法抬头遑论起身。因而他看不到环刀另一侧长身玉立的渟澜。?
“既是不世之才何必学恶儒韬光养晦?矫揉造作叫人不耻。”
渟澜闻言,眉尾轻挑却不做答,他眼底翻着难以察觉的微光,脚边的环刀忽的从地上腾空。那笼罩在众人身上的灵压随着环刀飞离一并消失,之后,再不闻远处的人声。
第二次,天地暗淡,星月无光。
季阳站在悬崖之上,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严阵以待的道天大军。渟澜躲在人群中,紧紧注视着崖边的人,
他此时血污盈身,脸上的神情仍旧倨傲。眼睛微微眯起。
季阳身后是无尽的夜幕,渟澜却看到了太阳,将人眼目灼伤又忍不住仰望。
“释儒,窃国之贼,当年我辅佐今安帝驱天下书院与慈恩寺一干贼子,没想到如今的道天竟要与释儒沆瀣一气。”
季阳俯视诸人,视线最后锁在道天十二道如今的总道主身上。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王芜子,你愧对三清!”
便见季阳退向悬崖,展开双臂向后倾倒,消失在众人的惊愕之中。?
第三次,就是今日。
渟澜手里提着两颗头颅,背上绑着一把三尺环刀。
血色残阳下,他一步一步踏着极乐山的石阶。所有隐匿在山道的剑卫为他气势所慑不敢轻举妄动。
极乐山有座累业峰,累业峰上矗立三层楼阁的高大建筑。
渟澜背刀提头走了一整天,头颅上的血早已干涸,他停在枯剑大殿前,风吹得衣袍簌簌,吹起他额前碎发。
大殿的门敞开着,内里如深洞,眼睛里只映得几点烛火。
渟澜伸手整理起自己的衣领,稍微梳理过凌乱的发丝,将自己上下打量一番后才迈入枯剑大殿。
枯剑大殿深广而幽静,殿里回响着渟澜的脚步声。他走的很慢刻意发出声响,殿里有人大都隐匿在暗处——独有一个人端坐在大殿深处的火光中,影子被烛火拉的无比伟岸。
渟澜走到枯剑大殿的中段处,隐藏两边的人终于走进火光里;他也停下脚步。
“来者可是渟澜少主?”?
两侧分别六人,说话的人站在渟澜左侧,他站在这六人最前头。
“正是。”
不得不说,渟澜有些紧张。
“如何凭证?”
渟澜将两颗人头往地上一丢,砸出一阵声响,而后从袖中掏出一只玉牌,奇异的蓝玉上一个硕大“廿”字,铁画银钩。
“廿玉为凭,人头为证,一者清心道长老如乌老人、一者——”渟澜微顿,扬首向不远处的珠帘投去一眼,说:“一者闾江山现任山主璞阳。”
那人又问:“少主如何躲过十二道追缉?”
渟澜咽下一口唾ye,他确实有些紧张,说:“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那人点点头转身向着珠帘抱拳,说:“门主,应是少主。”
接着,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宝座上的男人自火光深处走出,走到渟澜面前。?
那人喊宝座上的男人“门主”,渟澜抬眼看他,整个枯剑门的人都没有他大胆。
“季阳门主。”
渟澜的两片薄唇开合,这是他第一次喊季阳的名字。
季阳高大,视线略朝下投向渟澜,眼睛微微眯着。
“你是渟澜?还是廿镜?”
渟澜抿了抿干裂的唇,说:“我是渟澜,我也是廿镜。”
“你很紧张?”
季阳的目光在他身上巡视,一如既往的倨傲;渟澜也在看他。
季阳的轮廓分明,俊逸端正,但一双眼睛的眼角微吊,睑裂微宽,眼睛短圆有些像杏眼,平时睁着便削去一部分刚毅,然而季阳喜欢眯着眼审视他人,狂傲而嘲讽的目光叫人忽视了他的这双眼,全心全意地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