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中,别人总是很忙的,唐翾要上班,姜瀛和胡婴长期在部队里,大家长唐清晏各地巡视,连小孩谢织星也要忙着念书学习,只有谢软筝,无所事事,时常趴在阳台上看着园中的鲜花发呆。
谢软筝很早就发现丈夫不对劲的地方,唐翾的冷淡,姜瀛的粗暴,以及胡婴的欲言又止,他收到证据的那天是在一个清晨,曦光从东方穿透厚重的天幕照下来,谢软筝在阳台上接到电话,电话那边有人道:“谢软筝,你真的能忘记过去吗?你的母亲,你的外公和舅舅,你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吗?”
小美人瞬间惨白了脸,不发一词,那边又说,“你为了现在的家庭,选择遗忘过去,但是真可怜,你的爱人、你的孩子全都不爱你了。”
谢软筝抓紧了手机,对方却突然挂了电话,又发过来几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模样清俊良善的青年,和姜瀛,和胡婴,和唐翾,甚至和唐清晏,和谢织星在一起的合照,相对而笑,一片融洽自得。
谢软筝当场便发了疯,然后回了电话过去,“你说你要做我的狗,我说什么你都会服从是不是?”
那边桀桀桀地笑出声,“我帮你杀了他!”
谢软筝觉得自己真的快疯了,当天唐清晏回家来,他从后面抱着唐清晏,天真烂漫极了,问他:“爸爸,我们玩一个交换秘密的游戏吧,你说一个你的秘密,我说一个我的秘密。”
这时唐清晏的秘书从外面跑进来,“首长,有急务。”唐清晏只亲了亲谢软筝的额头,便急匆匆地走了。
留下总是孤零零的谢软筝,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血,染红了大片的牡丹花,他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直到把眼泪流干了,方才醒过来,抬眼望向窗外,红日初升,一派光芒万丈的气象。
他简单洗漱后,在桌子上铺开宣纸,正襟危坐,执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谢软筝。
这是全天下最好的名字,每时每刻他都不敢忘记,始终铭记于心,难以忘怀。
谢软筝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三四寸的黑色檀木箱子,箱子上刻着一个黑色的谢字,谢软筝抱着箱子坐在床边哭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
他都快想不起来很久很久以前他是什么样子了。
从前他不叫谢软筝,生活在一个美满温馨的家族里,有温柔美丽的母亲和最爱母亲的父亲,在遥远的西北,还有一个功勋盖世的外公和声名赫赫的舅舅。后来母亲死了,外公便把他和母亲带回西北去了,外公戎马一生,手握西北八十万军队,是西北四州的最高统帅,为身处帝都的元首大人守住西北门户,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打过无数次胜仗,是人人称赞的大英雄,沙洲还葬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外婆,舅舅就像天神一般神勇,他在黄沙上骑马唱歌,听着夜里的萤火虫唱歌,趴在帐篷里画天上的星星,是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
可是后来,舅舅死了,外公也死了,只剩下一个谢软筝。
舅舅去境外执行任务前,给谢软筝捉了很多的萤火虫做了一个小灯,谢软筝一睁眼就看见了,可他好生气啊,气舅舅偷偷跑了,牵着他的小马散步回来,发现萤火虫全死了,谢软筝哭肿了眼睛,在灯下发现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天上也有很多的萤火虫,谢软筝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他什么也不怕,但如果要是夜里睡不着,可以看看天上的星星。”
这是全世界最好的舅舅啊,可是,后来有人说舅舅死掉了。
再后来,外公把他偷偷送到很远很远的唐家。他一直一直记得那天外公跟他说过的话,他那时刚过十三岁的生日,外公半弯腰平视着他,忽而红了眼叫了一声:“谢软筝!”
谢软筝立马挺直了背脊,做了一个最完美的军姿,“到!”
外公说:“谢软筝,我交给你一个最困难的任务,你能不能做到?”
谢软筝抹了抹眼泪,大声说:“能。”
“你乖乖去唐家,等我回来接你,我不来,你哪里也不准去,听到了没有?”
谢软筝答应了,可他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外公都没有来。
有一天他听到了唐清晏跟别人的对话,他不相信,骗了唐翾带他偷上了军队运输飞机到了帝都,那天他废了很多力气,在代表最高权力的紫金宫里,终于见到了外公,一场会议结束,国家高层官员从大殿里退出来,走至殿下牡丹亭,即将出宫门,谢软筝站在正门对面的一个街道上戴着一顶很大的军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也挡住了视线,整理帽子的时候忽而看见外公从副官手中夺出一把手枪。
然后,血溅牡丹亭。
那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噩梦。
他瞧见外公似乎跟他说了什么,便倒在一众牡丹花中,染了大片的红。
在日后无数次的梦里,他终于听清,外公说的是“听话”。
随后他被抓,囚禁了紫金宫中的补玉殿,又过了半年,唐清晏来接他,他从阁楼上一步步走下来,穿过一大片垂丝海棠,紧紧地握住了唐清晏的手,轻轻地说:“我一定听话,乖乖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