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去过湘西?
如果没有,那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次。
如果赶得上,最好还要在元宵时节去看一看。
凤凰城依山傍水,清澈古老的沱江穿城而过,Jing妙别致的回龙阁吊脚楼悬于沱江之上,以此为轴,连接无数的石板小巷与支流河道网罗全城。元宵时节,江河两岸的吊脚楼上都会拉起长长的吊绳,晃晃悠悠的绳上挂满了各种Jing巧绮丽的花灯,灯下的谜语纸条像是飘带一般随着江水涟漪轻轻飘动,入夜之后花灯缭乱、江光波澜,好似梦幻仙境,人们撑着小船行在江上绕行全城观赏盏盏花灯,亦可随手捻来灯谜解答。
花想容便是慕名来凤凰赏玩的游人之一。
他长居西北边塞,从没有见过如此水城风光,也不由得异常兴奋,直叫船夫摇得再慢一些,恨不能把每一张写着灯谜的纸笺都看遍。
身侧行舟宛如游鱼般来去穿梭,花想容近乎目不暇接,随手拈来一张纸笺,却见上面写了一句“春去也,花落无言。打一字”,他微微蹙起眉头来,只觉得这灯谜的寓意于自己而言很是不美,还没来得及发作,忽然就听得耳边风声簌簌,一道锐物划破长空的哨鸣声冲着自己呼啸而来。
花想容神色一凛微微让开些身子,便见得一只Jing巧的袖箭流星般射来,直将那张纸笺钉在了小船甲板之上。
灯市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花想容却平白无故遭了这么一出,还未来得及发怒,便听得不知何处,有个颇为粗野的男声遥遥地冲他笑着说:“容容,这谜真晦气!我替你把它射落了!”
他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暗处,影影绰绰地看不清面容,那影子看到花想容投来目光,似乎很是高兴,很是得意地挥了挥手。
花想容冷哼一声,暗中记下了那人的身形便吩咐船夫改道而行,自己又弯下腰去拔下了那枚锋利小巧的袖箭,只是不看不打紧,这一看,花想容却是真的花容失色了。
这只袖箭不是出自别家,正是花想容自己的手艺。
花想容出身坪羌,家中乃是边塞首屈一指的大铸造坊,因为边塞铁矿优质Jing纯、更有花家世传的铸造工艺锦上添花,花家的铸造坊可说是一绝,一年到头来订单从未断绝,更有大量官家打造兵甲的单子。
花想容乃是家门中的独子,虽然对于打铁冶炼这一类粗重的活计不擅长,却Jing通提炼Jing铁和锻造新式兵刃的工艺,自他继承家业以来,花家铸造坊也是更上了一层楼。但是花想容因为长相秀美明艳,从小以来就常被人误认做女人,他疲于和人应付这般客套来往,便让贴身侍女冒充自己接管生意,自己则乐得做一个无名无份的闲人。
因此这天底下众所周知,坪羌花家铸造坊的大掌柜,乃是一个女人。
至于这花想容到底是谁,可就无人知晓了。
但是从两个月前,花想容便觉出一件怪事。
三个月前花想容接了最后一张订单,就是帮一个姓陈的客人做一百枚袖箭,这种袖箭的样式非常别致,箭簇连同箭身长三寸,要做得扁平方正,活似铁扦一般,但是又要求把棱角都磨得圆滑,中间留出一条血槽。这样式虽然刁钻,却是难不倒花想容,不过半个月他就如约交出了这一百枚袖箭,然后他就给自己放了个大假,把生意全然交给一直以来冒充自己的侍女,在半个月后便放心出门游玩去了。
但是这事儿就蹊跷在这里,自花想容离家之后,但凡在一处赏玩歇脚,离开之后不久便能听说自己曾经落脚的客栈大堂里,会出现一枚用袖箭钉住的花瓣,他一路从坪羌前往湘沅,途径伯岐、且兰、荆楚,遍访名山大川,但凡暂住之所,无一例外。
花想容曾经想过这莫非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劲,毕竟这花家铸造局声名在外的大当家可是个女人,他花想容只是个无名小卒,哪里会有人冲着他徒生事端呢,他勉强说服了自己这是巧合,可是两个月来,这巧合确实越发地巧合了。
直到今日草船之上,那一枚直奔他来的袖箭,还有那黑影的一声“容容”,花想容才知道自己竟然不是错觉。
只是这可恨的登徒子究竟是谁?
话又说回来,“容容”乃是花想容的逆鳞所在。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管花想容叫作容容,且这个特权还是花想容自己亲口允下的。
这人是花想容年幼时在江南邂逅的所得,还曾奋不顾身救了他的性命,花想容多年以来一直念念不忘,临别时的各执一半的信物更是日日傍身片刻不离。花想容长得白皙莹润,又留了一头海浪般旺盛的卷发,故而自小便常常被人当做女孩儿,总用“容容”这样的叠字昵称叫他逗他,使得花想容对这叫法是恨之入骨,只是他对着那心有所慕的人,满脑子都是想让人留个深刻些影响,还有什么比一个男孩却叫容容这般嗲气的名字还难忘呢,故而年幼时的花想容便执拗地让人这般称呼自己。
但这个人,他已经足有十年不曾谋面了。
花想容只记得那人是英勇无畏的、却又是温和腼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