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成品,我能让你完美。”裴舜之又绕到了他另一边肩膀,勾起的活结这次连接的是左侧胳膊,“残缺才是严格意义上的完美对吗?”
周介感觉着自己的左手不受自己控制地正在朝后折,他开始剧烈挣扎,脖子也晃动着,似乎打算把腿给放下去。
裴舜之眼疾手快,立马勾住了中间的绳子,防止他窒息。
他探究地看着周介,眼眶不动声色地收缩了一下。
“不对!”周介骤然喊了出来,“这不是半成品,是残次品!这没有意义!”
“残次品?”裴舜之似乎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的含义,“没有意义,是指给不了人想去毁灭的欲望?”
“不是!残缺不该是这样的,这是格格不入,不是完美。被人毁灭的完美才是完美,不是打从一开始界定出来的残疾!这是残疾,是病!不是残缺。”
“格格不入?”裴舜之皱了皱眉头,手里还勾着绳子保护他,但明显觉得他脚腕挣脱的力量大了起来,“你抵触残缺,却又渴望被毁灭?”
裴舜之刻意忽略了残疾这个词,故意用残缺去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撒手任周介挣了起来。
绳子隔了项圈,不会对脖子造成什么损伤,只是会阻碍呼吸。
周介卖力把腿往下放,扯得脸上有些涨红。
“你迷恋艺术品的残缺,却在牵扯到自己的时候表现出厌恶”裴舜之的声音很小,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不喜欢残缺,你称它为残疾,你心里把他当成一个贬义词,那你迷恋的是什么,毁灭?”
他又自顾自摇了摇头,“毁灭带来的,本质上都是残缺。”
周介紧紧地盯着裴舜之,但是腿上往下挣脱的动作丝毫没有减弱,裴舜之的手背也被勒出了青筋,表面上稳稳当当,实际上却正在和他较着劲。
“我不排斥残缺!”周介高声叫喊,尾音被带得嘶哑了起来,“可是人类和艺术品不一样,注定的不可逆的那叫残疾,那不公平!”
“这样!”周介把刚才半途中止折到背后的左手快速往往身后折,“这是残疾,是病,不是美学!人生没有美学!没有人渴望成为被塑造出来的艺术形象,那是假的,假的所以可以随意践踏凌辱给他们的人生设置随意的磨难,这些磨难在人类面前是死路!”
裴舜之没想到周介反应这么大。
他放缓了声音,试着安抚他,“现在你就是艺术品,具有美学价值,听清楚,在这栋房子里发生的事情都与你正常的生活无”
“不对!”周介猛的打断了裴舜之。
因为喊得急,声音有些扭曲,愣是把裴舜之给吓了一跳。
他一直以为最困难的接受阶段已经过去了,而且以他的判断来看,周介骄傲自我不逃避,自我认同意识要比他一开始想象的还要强,就连裴舜之自己都已经结束了对他的接受训练。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周介会有这么明显的抵触情绪,他也完全没有去试探周介底线的意思,就只单纯为了享受,可没想到竟然让他给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么可能是被刻意隐藏的不寻常。
裴舜之其实不明白周介为什么会在这里有过不去的槛儿。
周介很愤怒的样子,愤怒到已经发泄不出情绪了,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顶撞裴舜之,只能一个劲儿地说着不对不对不对,一声比一声急切。他加大了力度挣扎,绳子在皮肤上磨过来磨过去,轻易地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红痕,裴舜之赶紧吧中间连接的绳子握在手里,磨得手心儿破了皮,轻微有些混着尘土的血腥味儿一闪而过。
裴舜之一只手摁住他,以最快的速度给他解了身上的束缚,只有脖子上缠绕的都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了肩膀周围。
周介自己用手半包住脖子,剧烈地喘息着不间歇重复“不对”。
裴舜之摁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沉着声音说:“周介!看着我。”
周介没听见似的,还是胡乱动着,两只手一起去掐自己的左腿。
“周介!”裴舜之扳过了他的脑袋,两只手捂在他的脸两侧,逼他看过去。
“乖,看着我。”他重复。
周介一震,使劲闭了闭眼睛,然后睁眼看着他,还略微点了点头。
“告诉我,你的左腿在哪儿?”
周介瞳孔猛然缩了一下,然后伸手去碰,这才一下子回了神,他有些木木的,声音很低,“在,在这儿还在。”
“右手。”裴舜之又说。
这次周介的反应比一开始快了些,但仍旧动作很慢,试探性地抬起了自己的胳膊,转着眼珠过去看了看才又说:“也在?”
“我是谁?”裴舜之松开了手,让他自己试着调整。
“你是”周介慢吞吞的,每个字后边都要空一段,“裴舜之。”
裴舜之摇了摇头,用曲起手指用关节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可能是疼痛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立马急着说,“主人,主人,您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