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沙几乎蹭的自己委屈起来,他不能碰关澜,他太脏了。
那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余沙在这份委屈的尽头似乎从绝境中想出了办法。
脏,洗掉就可以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之所及,除了已经血污一片的甲板,只有远处的江面还是干净的。余沙目不斜视,直挺挺地往甲板外面走。他走到一半的时候,裤脚被拉住了。
余沙茫然地低下头看去,关澜似乎没有晕过去,他匍匐了一段路,死死地拽住了余沙的裤脚。身下吐出的血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路来。
这场景极大刺激了余沙,恍惚间似乎与他曾经的某个梦境互相重叠,他立刻蹲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关澜扶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眼泪从眼眶里拼命地流出来。
关澜气息微弱,他并没有完全晕过去,但是硬生生受了宋福顺一掌,此刻伤了脏腑,一张嘴,只发得出破碎的嗬嗬声。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他有想问余沙的东西,也想叫他别再哭了。可是他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余沙任由自己的眼泪打shi关澜的肩膀,泪水把血迹晕开一点边缘。余沙看着那化开的一点边缘,几近疯狂的情绪终于停歇下来。
我不能哭了。
余沙静静地想。
我得救他。
余沙咬着牙,把关澜抱了起来,失血过多的身体十分沉重,余沙踉跄了两下才把人抱稳。关澜的手垂在一边,手指动了动,仿佛想举起来拍拍余沙,可是也全然动不了。
我该去哪?余沙漫无边际地想。
漓江是肯定回不去了,离得越远越好。朝廷也不安全,那去雀获?太远了。
总之得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安全,干燥,他还需要找大夫,需要草药。关澜现在是短期内连续受了两次重伤,这没关系,可以养,一定可以养回来。只要他需要,险峰悬崖上的雪莲,百年千年的人参,只要他可以好,上天入地,他什么都可以为他拿到。
他想着想着,忽然又觉得自己太傻了。早知道,他要是早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关澜,他就算是走的,也会一步步走到北境去找他。
这一刻,余沙生命里第一次,似乎那些一直压在身上的痛苦和压力都消散了。他忽然就变得很自私,自私地只想待在关澜的身边,随便他要去哪里,随便他想要做什么。
两个人,再带着个旬二,就在这偌大的天地间瞎混。游侠也好,乞丐也罢。都一定比现在的日子快活许多。
也许他们还会遇到牡丹书院,遇到花垂碧,也还会卷入这些风云诡谲的算计里。但这一次,他不会在困囿在自己的迷惘里,他身边会有关澜,他会知道自己的来处和归期。
余沙的脚步顿了下,他被这美好但无望的念想激起了更深的恐惧,
他怕了,他真的在怕。
他怕关澜会死。
余沙抱着关澜的手陡然握紧,可情势并不允许他再有更多的时间伤怀了。
甲板已经没有了人,可正在这个时候,船舱中传来一阵惊天的震动。这震动来的太过出其不意,以至于余沙第一时间差点没有抱住关澜,差点带着人一起摔倒。
等他终于稳住身形,在已经倾斜的甲板上站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立刻扭头往江面上看去。
不远处,一艘扬着黑旗的船,不知何时在江中薄薄的雾气中出现。弗一露面,就狠狠撞击了这艘漓江的官船。
余沙瞳孔急缩,他立刻明白过来他们遭遇了什么。
他们似乎在忙于内斗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自漓江往北的这一条水路上,是有水匪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后来的事,余沙记得有点不清楚了。
他依稀记得船被一艘匪船撞击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从那艘船上射出的铺天箭矢。
他带着关澜借着甲板上一些掩体避过了最初的两拨箭雨。但随后,那匪船上的人就调转了船体,几枚极大的钩拒被投到了甲板上,一队包着黑头巾的人从那艘匪船上延伸出的跳台鱼贯而下。饶是余沙从未见过真的水匪,此刻看到这些人,也知道来者不善。
这些人俱是已经做惯这种打家劫舍的营生了的,对甲板上宋福顺惨死的身体视若无睹,训练有素地分出了几队人。其中一队在甲板扫荡,其他人顺着楼梯往下去夺取船舱。
余沙和他们交手了吗?好像有吧。
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最后甲板上被放了火,到处都是浓烟。他带着关澜被逼到了甲板的边缘。
倒不是这些人有多强,一来是对战宋福顺和朱正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二是人数优势在余沙带着个伤员的情况下,确实是很大的优势。
其实那些金盏阁的弟子当时要是没有被余沙虐杀宋福顺的手法吓破胆,他们和余沙一战,未必会输。
不过这也只是空谈了。
余沙被逼到甲板边缘上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都疼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