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沙看着她不说话,花垂碧倒是有眼色,劝和道:“你们先说,我去再看下今晚的布置。”说完,他就离开这处院落了。
院子里没有风,太阳底下也没有遮挡的东西。余沙偏偏就这么站着和司恩熬着。半晌,等花垂碧真的走远了,余沙才对着司恩说话。
“你这样做,菱云夫人那边怎么办?”
司恩闻言就笑了,她其实不太爱笑,脸上永远是懒懒的表情。她随手捋了一边脸颊的头发,说:“你不必担心我,我要做的事,从稳住李语心让李家不立刻发难那刻,到绕岚坪事变就已经结束了,我留着李骐华,本来是为了事败保命的,现在没用了,既然你用的上,就给你。”
余沙闻言沉思良久,忽然就露出来一个嘲讽的笑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实在是觉得太可笑了。
“你和余望陵合作。”余沙控诉,还带着那么一点不可置信:“利用陆画,一起铲除李王府在漓江的势力?”
司恩没有开口说话,她默认了。
这个事情之前关澜就道破过,那时她只是觉得被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刺一句,多少有不屑。可是面对余沙,她只觉得有种奇异的歉疚。
因为她知道余沙问句里的指责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陆画。
司恩的表情失控了一瞬,可是这失控和歉疚很快就被她自己压抑下去了。是,余沙确实是一直在想办法,但是那么温吞,只能等,又要等多久?
司恩想定了,也早就想定了自己的结局,此时再看余沙,就觉得没那么难以面对。她仰起头,说:“我知道你在为陆画不值,不用你为她讨个公道,待此间事了,我自然会下去陪她,还世间一个干净。”
余沙忽然觉得疲累,这仿佛连灵魂也朽烂了。他兜兜转转忙活了这么一圈,到底是在忙活什么呢。
过往他花费过的心思,似乎都是一场笑话。就算自己死不足惜,那关澜呢,叶绾绾呢,这些无端被卷进来,又陷入困境的人要怎么办呢。
他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觉得金盏阁是一个大漩涡,卷着李王府,余家,朝廷,卷着这些人在漓江不断地争斗、算计、似乎永无宁日。
可他这才发现,也许人心才是漩涡本身。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和欲望,有想要的东西和想做的事。他们或许会被一时的利益和希冀所迷惑,可是到底,每个人最终都只会走向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这样呕心沥血地为他人打算,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司恩。”余沙半垂下眼睛,已经不去看她了,“你我之间,这么些年,到如今这样的境地。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我不知道。你说事败保命,那么你把李骐华给我,说明已经事成了——”
说到这里他再扬头去看司恩,瞳光大盛,仿佛无声的质问:“只是死几个长老,死几个为祸的公子哥,就算是事成了吗?”
司恩被他这番话问得呆在原地,这话仿佛点破了她一直刻意忽视的愤懑和自欺欺人的可怜。她几乎转瞬间又愤怒起来,惨笑一声,扬手直指关澜养伤的屋子,对峙道:“不然如何呢?!你亲自去了金盏阁,那位关世子不顾他们关家的安危跟着你一起去了,结果又如何呢?!”
司恩吼完这一句,仿佛那些控制不了的心火终于泄出一点焦灼的底光,她喘了一口气,看着余沙的眼睛,说:“我们以蚍蜉之身撼树,如今,好歹是摇落几根树枝,已经可以了。”
她这话说的,尾音越来越低,话尾,“可以了”三个字几不可闻,仿佛不像是要说服余沙,倒是像在说服自己
余沙看着她,长长久久的沉默过后,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司恩跟在陆画在一起的画面。
她总是安静的人,学东西快,又有眼色的紧。虽然也讨人喜欢,但一直待在陆画身边,总是不打眼。
就是这么个不起眼,应声虫一样的女孩子,那日在牡丹书院杀出一条血路,冲去了李王府的门前。
她那天浑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仿佛是一个煞神一样,就这么驾着一匹黑马,连闯了十几个坊市。形象之骇人,在漓江还留下了一段还未湮灭的故事。
李府槛前客,不知身何在。
这首凭春坊传遍了的歌谣,最后一句话,说的就是司恩。
传说里说的玄乎的紧,说是她当天去过李王府之后就消失了,不知去哪里了。可能是被杀害了,或者坐化了,总之成仙成鬼,总有她自己的造化。
编故事的人又怎会知道她今天是这样一个模样呢?
眼中再没了光亮,一袭绸缎做的袍子,倒还是传闻中不太修边幅的样子,可确实已经不是那一个人了。
余沙张张嘴,此时此刻,他发现这样的司恩依旧让他不忍。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虽然身份和经历都大相径庭,但确实是相似的。
这样的相似让他愤怒,也让他悲哀。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若是想定了,在此处等我一会儿,我有东西给你。”
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