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沙又问:“死了七八个漓江的贵族少爷,牡丹书院打算怎么收场。”
司恩薄薄的唇角忽然裂开一个笑容:“什么牡丹书院?这世间哪里还有牡丹书院,就是牡丹书院的旧人,也就剩下四个人。”
她眼神落到了余沙抱着的陆画身上,眼里忽然有种极释然的悲怆,道:“现在,也只有三个了。”
余沙的话哽在喉咙里,他想起清歌,还有牡丹书院里一干还未长成的丫头。司恩不把她们当做同伴,自然也不会顾及她们的性命。
这样决绝,几乎是残忍,但是他怪不了她。
“人命太贱了。”司恩不紧不慢地说,“她的,你的,我的,其他人的。今日不死在这些贵人的怒火里,明天也可能死在匪寇的刀下。死于天灾,死于人祸,死于饥饿,死于战乱。比起来,能决定怎么去死,已经算是很好了。”
余沙平静地看着司恩,她身上圆融的哪一部分性格,似乎随着陆画一起死去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疯狂的事,而且不止于说说而已。扣扣群"⑵<3?06九;⑵?3)九=6<日<更*
风变得凛冽起来,刮过空荡荡的街巷,卷起一地还未清扫干净的残花。
那些花开过,败了,无人理睬便烂在地里。有风来,才在风里打几个不甘心的旋。
余沙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大梦初醒,过往种种消散成云烟,他这才觉得自己懂了陆画,懂了司恩,懂了牡丹书院那股残存的孤魂。
以往,或许因为他是个男人,又或许是,他虽然也经历过悲惨的事,却还是不够久,不够深,也不够惨。
他总想着补窟窿,救这个,或者救那个。总想着是不是还有更周全的办法,是不是可以尽可能保全更多的人。
可是如今看到司恩和陆画,他才发现,人生行至此处,不是所有人都求个囫囵个的团圆结局的。
有些命,不必再活。
有些怨,须得见血。
余沙忽然觉得自己放下了什么,或者说是放弃了什么。
他谁也救不了,谁也没能救成。眼睁睁地看着司恩和陆画走到绝境,用命杀出一条血路。
走这条路,还要死很多人。
可是也许,这条路不必她们亲自来走。
—
绕岚坪上。
项飞白同其他几个安慰都被缴了兵刃,余望陵也被点了周身大xue,半个身子都是软的,依着一处山崖坐着。
远处的金盏阁弟子还在戒备, 定州朝廷,和漓江当地的人还在更远处。虽然看到此地的变化,到底不清楚内情。
菱云夫人此刻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刚刚利用司恩易容的手段弄了个傀儡控制李王府,事还没上轨道,这边就又出了这么个变故。
其实就算有什么岔子也不打紧,饶是北境情势微妙,此刻绕岚坪上三方都有人,且人多口杂,万事都好商量。
谁知道余望陵那个天杀的,偏偏又让金盏阁的弟子隔开了众人,如今流言纷纷,尽往金盏阁和北境王府的私怨上想——还是那带着风月的私怨。
风波中心,余望陵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余某一番为世子好的话,世子缘何不听呢?”
关澜的剑还抵着他的喉咙,全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要废话,说你的条件。”
余望陵看看他,笑:“世子多虑了,我一腔赤忱,哪有什么条件。”
他此时的做派又与刚刚对着叶绾绾咄咄逼人的样子截然不同了。关澜不敢掉以轻心,剑尖微转,想不然就先杀了此人再说。
余望陵感受到他起了杀意,倒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天边的颜色,施施然说了另一句话。
“不知当初那本道德经,世子带走之后,读完了吗?”
关澜的剑尖顿住了。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却连叶绾绾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惊诧道:“……你……你怎么知道?!你是余少淼?!可,可他不是死了吗?”
这不是余望陵在他面前第一次暗示自己是余少淼,关澜脸色未变,只是剑锋又逼近了半寸:“说谎。”
余望陵笑:“世子不信我。也是,之前见世子身边跟着那人,想必心里早有了别的猜测。”
余望陵说:“那余沙确实与我金盏阁关系匪浅,或者说,确实与余少淼关系匪浅,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做脏活的打手,世子如此有情义的人物,可千万莫要表错了情,报错了恩。”
关澜根本不听他说什么,他很冷静地想,就算是知道当年他和余少淼在竹林寺的旧事又如何。这人连叶绾绾身上的秘辛都知道,想来借着知道的事来诓骗也不是不可能。
而更直接的理由,是他觉得他不是。
“不必诡辩。”关澜开口,“你不是他。”
他这般不受挑拨,余望陵也不再坚持,他也没想着能让这人怎么样,只是感慨不知余少淼从哪弄来这么个宝贝。
他们这边还在僵持着,山脚下却忽然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