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就是天太冷了,一大早起来,受不少苦。”
“的确,不过还好今天雪停了。”
“是,昨天雪大的时候我还在想怎么办,结果她说一辈子就这一次,冻死也要结。”
金澜笑了笑。一辈子就这一次,真好啊。
原来与绝交多年的朋友再重新说上话也没有那么难,只不过依旧是客套中露着生疏,双方各自拘谨着,试探着,摸索着,力求找到那条适宜恰当的边界。
而不提及过去的事,让过去的误解与伤痛都含糊着过去,难得糊涂一把,或许就是对待边界的最佳方式。
“我开场之前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我当时看你正忙着,就没去添乱。”金澜说:“你怎么溜出来了?不该换衣服敬酒吗?”
“抽支烟的工夫还是有的,哈。”佟楚扬了扬手,原来他手里也夹着根烟,他说:“你还记得吗,小时候还是我教你抽烟的。”
金澜说:“记得。”
佟楚向他走近了两步,似乎即将要打破这边界。
果然,他说:“金澜,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你在说什么呢?”金澜笑了,笑意中透着不明显的慌乱:“早就过去了,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佟楚不理他递的台阶,反而继续说:“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有一阵心情很不好,还跟我一起躲厕所里,说什么都要学抽烟。后来想想,那就是你发现……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吧?”
金澜眸色暗了暗:“……嗯。”
“你那时候心里一定很苦,很不知所措吧?对不起,我没能帮帮你。”
“这,”金澜赶紧摆摆手:“这有什么可帮的?”
“所以金澜,”佟楚掐了烟,正色道:“你现在,掰过来了么?”
“……什么意思?”
“现在‘正常’了么?”
“我……”金澜忽然发现自己听不懂佟楚的话了,什么正常不正常的?
原来他的歉疚只是针对当初没帮助自己“迷途知返”吗?
“你该不会还和男人搞在一起吧?还喜欢男人?”凛风吹起,佟楚胸前的新郎胸花在微微颤动,很饱满的红,刺痛了金澜的眼。
金澜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回话,也没有回避他的眼神。
而佟楚也看着他。
佟楚的眼中并没有多年前的那种鄙视或者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怜悯或同情的眼神。
同情是一种很高级的情感。世界上的生物都会呼吸,会生长,会繁殖。但却不是每一种都知同情为何物。因为同情的前提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悲惨遭遇或者不幸经历深刻理解。
可是,金澜想,我难道很悲惨很不幸吗?
拜托,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别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金澜借着吸烟,偏过头去,将这份注视回避掉了。
却听佟楚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一开始以为你没有来,在婚礼开始前还特地去看了一眼来宾登记名单……金澜,跟你名字挨着的,你带来的那个人是谁?”
“嗯……是我弟弟。”金澜低着头,搬出了之前那套说辞。
“唉,”佟楚似是无奈,又像是痛心:“金澜,你有必要对我说谎吗?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弟弟?……洛纬秋,他是洛淼的儿子对不对?”
“……你认识?”
“谈不上认识,我们这种普通人怎么能认识大名鼎鼎的洛总……之前我们部门有个项目和她旗下的一个公司有合作,因此听说过她的一些事罢了。”
佟楚继续说:“洛淼是什么狠角色,你根本没了解过。她在这里多个行业都有渗透,之前那个项目我们谈判了好几轮,一个子儿都没压下去也就算了,我们老大亲自去找那边的人谈,人家不见,直接说这个项目洛总要亲自过目,一步都不能退。”
“其实这个还不算什么,再比如说,跟洛淼共事多年的老合伙人,因为想跟她争一个合伙份额的优先购买权,被她翻出来不知多少年之前参与过的旧产业,硬说人家违背了竞业禁止协议。人家不争了,她还步步紧逼,最后硬生生逼得对方退了伙。”
“她就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类似这样的事,她这些年做了不少……只不过一直没听说过她有丈夫或儿子的事,我也是有一年给客户和客户家人准备新年礼物时,才了解到原来她还有个独生子,叫洛纬秋。所以金澜,你觉得她会放任自己唯一一个儿子去搞什么同性恋吗?”
金澜默默听他讲完了这些,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洛淼会有一天找到他,给他一张支票,让他离开她儿子吗?
这场景想想就好笑。
因为……他和洛纬秋明明就没有在一起啊。
“你的意思是,”金澜真的没忍住笑了出来,为此还被烟呛了一下:“这位洛总有一天要找到我,亲自把我沉到江里么?”
佟楚不解他为什么还能开得出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