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轻轻舒了口气。
因为黎阮很多事记得不太清楚,而且好些故事他自己都没听明白,因此说出来的故事不免有些颠三倒四。他方才说出的那些,其实好几处都有错漏。
但他说对的也不少。
而且很多事,是只有江慎才知道的。
他是从何处得知这些?
难道真是自己告诉他的?
江慎抬眼看向少年,头一次有些怀疑自己。
短短三个月,他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机密全都告诉一个外人?
江慎闭了闭眼,又问:“我与你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告诉别人吗?”
“你说过的。”黎阮道,“你说这些事好多都是绝密,要是传出去可能会引起大乱子,还会被人灭口。但你不是要证据嘛,我只能都说出来了。”
“再说了,你也不是外人呀。”
江慎默然。
无法反驳的理由。
他又问:“密函又是怎么回事?”
那封骗他入京的假密函,如今仍然存放在他的宫中。
可在他的记忆里,他在收到密函后,便亲手将那其烧毁了。
他这段时间的记忆极其混乱,先前只当是自己记错了,可偏偏少年方才又不小心提到了密函。
难道这其中真有隐情?
黎阮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你能不能别问了呀?”
在黎阮存有记忆的这几百年来,他说的谎话加起来还没有这两日多。
他不会撒谎,也不想撒谎。
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慎解释。
“我有些事情还不能告诉你,但我也不想骗你,所以……你能不能先别问这些。”黎阮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小声道,“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就相信我吧,好不好?我真的只是想来找你……”
江慎心底轻轻一颤。
的确,如果他只是想要少年认识他的证据,他方才说的那些已经足够了。江慎这数十年在京城乃至整个中原大地布下联络网,联络网环环相扣,彼此保密,有些事情,除了他,就连郁修都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可少年却能一桩桩数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这么机密的事情说出去,但他的确说了,也只有他能说出去。
至少在那几个月间,他好像当真对这少年全无保留。
如果他之前当真这么喜欢他,现在非但将对方忘了个一干二净,还偏要逼着他将过往的秘密全说出来自证。
这太绝情了。
本来就是他亏欠了人家。
而且……
江慎深深吸了一口气,除开一切理智和犹疑,他感受到了如今最真切的想法。
他不想逼他,也不想见他受委屈。
罢了。
等到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少年已经受了很多委屈,何必这时候苦苦相逼。
江慎心下有了决定,又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黎阮。”黎阮回答,“但你之前都叫我小狐狸的。”
“小狐狸?”江慎忽然想起了那个留在他身边的狐狸玉坠,问,“所以,那个坠子是你送给我的?”
“坠子?”黎阮恍然,“对哦,我送过你一个坠子,是用桃花变——”他顿了下,“是粉色的,刻成了小狐狸的模样,对吧?”
“那是你回京那天,你怎么都不肯走,偏要我做出来哄你的。”
“……你不会已经扔了吧?”
其实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东西黎阮弹指间就能做出一大堆,不算什么稀罕玩意。
但江慎不知道这些,急忙道:“当然没有。那东西我留在京城了,想寻到它的主人……我当然不可能扔。”
黎阮眨了眨眼:“你在找我呀?”
江慎:“……嗯。”
少年一直坐在桌案边和他说话,双手托着下巴,脑袋微微歪着,注视着江慎的眼眸里盛着寻常人没有的光彩。
听完这句话,他忽然开心地笑起来。
黎阮笑着道:“那你现在找到了。”
哪怕记忆全无,江慎也没有放弃找寻黎阮的下落。
黎阮觉得阿雪说得没错。
他不该小看了凡人,他们之间留下过那么多的痕迹,就算今日黎阮不来凡间,江慎也迟早有一天会找回去。
找回长鸣山,找回那段被抹去的记忆。
.
江慎没再继续逼问,黎阮才终于能够放松下来。但放松下来之后,肚子便更饿了。
咕噜……
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上,传来一声异响。
江慎笔下一顿,回过头去。
少年蜷缩在他后头的软席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半个时辰前,他还兴冲冲要陪江慎一起,不会写字,就坐在旁边陪他,帮他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