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原来他的父母并不是遭遇了一场飞来横祸,那场绑架也根本不是一场无妄之灾,那就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有迹可循的谋杀。
裴军为警方卧底一辈子,最后却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裴yin想到这儿,居然觉得这一切比陈局虚构出来的那起绑架案还要可笑。
也对,如果不是真相难以启齿,谁会愿意花时间编这样一个谎话来骗他。
魏局那句“暂时不要告诉裴yin”像一把利刃,刀锋划破裴yin的遮羞布,刀尖扎进他的筋骨,让他在疼的同时,又感觉到十分屈辱。
荆诀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暂时又是多久?自己究竟愚蠢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被一群人用一句毫无根据的谎言骗了十三年?
裴yin站在屋内仅有的一小片空地上,眼神空洞无光。
他意识到,原来他们放弃的不仅仅是普通人的生命,他们放弃的,是一个为了人民,为了国家,为了不让千万个家庭支离破碎而奋战在缉毒一线的刑警的生命。
不是毒贩杀了裴军,是警察放弃了警察。
裴yin忽然被一股恶寒席卷全身,他想裹件衣服穿,可目之所及却只有荆诀的那件外套。
——那就算了吧。
裴yin走过去,将衣服重新叠好。
毕竟荆诀跟间接害死裴yin的父母的人处在同一战线,而裴yin……大概也没那么喜欢他。
……
荆诀在一个小时后回到家,他下车时步子迈的很大,按电梯时明显有些焦急。
荆诀活到现在,鲜少有后悔的时候,但他得承认,就在裴yin眼睛红起来的一瞬间,他确实后悔没有在裴yin发现这件事前把真相告诉他。
荆诀疾步走下电梯,他想回家拿一份文件,却在刚转出电梯时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有人正站在他家门前,按他的门铃。
对方听见电梯的开合声,回头看了荆诀一眼,然后站在门口问:“哎,你是住户吗?认不认识住这家的人?”
荆诀缓步走过去,问:“你找谁?”
“裴yin,你认不认识?”男人指指荆诀的家门,说,“听说住在这儿。”
荆诀从室外带回的冷冽气息在一瞬间通过走廊传到陌生男人的身边,荆诀明明还没走到他面前,他却莫名感觉到背后一凉。
男人咽了下口水,看着荆诀冷漠的表情,退后半步问:“我……我是他表哥,你到底认不认识啊?”
荆诀最终在门前停下,他看着对方,问:“你叫什么?”
“尚之昂。”尚之昂答完才反应过来,“你谁啊,你管我叫什么?”
荆诀其实不想记住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长什么样子,但考虑到对方是让裴yin过的“很好”的表哥,荆诀还是多看了他一眼。
“这是我家。”荆诀声音冷淡,问,“谁告诉你裴yin在这儿?”
“那要债的说……等等,这是你家?”尚之昂立刻上下打量荆诀一眼,问,“那你就是跟裴yin住一起那朋友吧?”
“你看,早说呀,我叫尚之昂,跟裴yin一起长大的,不知道他跟没跟你提过我。”
尚之昂伸出手,荆诀看了两秒,才确认他真的是要握手。
荆诀没管那只悬空的手,只说:“他不在,你找他什么事?”
尚之昂有点不满,埋怨道:“不在啊?那算了,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他在忙。”荆诀明显不想让尚之昂去烦裴yin,“跟我说吧。”
“跟你?”尚之昂眯了眯眼睛,问,“你俩关系好啊?”
尚之昂把算计写在脸上,他挠了挠脸颊,说:“也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还欠我一笔钱,你要是跟他关系好,干脆帮他还了吧,省的我再来找他。”
……
裴yin叠好荆诀的外套后,是真的想跟荆诀一刀两断了。
但当他站起身,又忽然看见那封信。
——等等。
刘桂芳说什么?
什么叫“你与你老板身体不舒服”?
荆诀什么时候身体不舒服了?
裴yin几乎已经走到尽头的思绪被一句突然跃进脑海的话打断,像是原本通往死寂的路上突然出现一条岔口,岔口的另一端发着微弱的光,吸引着裴yin暂时停下迈向死亡的步伐。
裴yin知道这个时间不好叫车去竹园村,但他实在等不到明天,如果放在今天之前,裴yin会二话不说拿着信找荆诀问个究竟,但现在不一样了。
裴yin不再相信荆诀,他想知道,必须亲自去问。
“去不了,这个时间回来我得跑空。”
这是拒绝裴yin的第三个司机了,裴yin算了算手头里的钱,跟司机说:“这样吧师傅,我付来回的钱,你把我送到就行。”
裴yin是在晚上十二点到的竹园村。
这个时间村口的大门已经关了,但裴yin顾不得那么多,他退后两步,纵身一跃就翻进了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