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稼君还呆着,没想到这事那么顺利;纪勇涛点头:落我这。
主任:都是老纪家的人啦?
纪勇涛笑笑:都是老纪家的了。
主任教他们怎么做,比如签几方协议、毕业让单位开什么证明……楚稼君呆呆听着,但又记住里面每一个字,仿佛在三年后的六月,纪勇涛的户口本上,就可以多出一个“许飞”的名字。
-
那一夜,楚稼君没有睡觉。
纪勇涛睡着了,感觉身边有动静。
是楚稼君在拉扯他。
楚稼君:勇哥,我睡不着。
楚稼君:勇哥,以后怎么办呀?
纪勇涛:睡觉。
楚稼君:你当一辈子警察?
纪勇涛:不然呢?不然管的住你?
楚稼君:我们一起去其他地方做生意,好不好。
纪勇涛很困了,叹了口气,把他揽在胳膊下面。
纪勇涛:怎么总想这些?
楚稼君:我们是一家人,一起过好日子。
纪勇涛笑:我又不会做生意,到时候赔光老本,难不成把你卖了抵债?
楚稼君用很轻的声音低语: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卖了抵债。
纪勇涛:什么?
楚稼君:我想办法弄本钱,我们去外地吧?
纪勇涛:去广州?深圳?
楚稼君沉默很久,说了两个字。
楚稼君:——出国。
纪勇涛笑了:我妈还在老家呢。
楚稼君:那种家人,有和没有有差别吗?家人就是,会陪着你,会帮你,会住在一起,会给你饭吃。
有那么一段时候,纪勇涛没有说话;忽然,他反问:不出国,还有哪个地方?温州?
楚稼君:上海。
纪勇涛觉得可笑:上海有啥啊?
楚稼君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注视着他:现在都是广州深圳和温州,但有消息,上海要起来了。
纪勇涛一怔,笑了几声:你发烧了吧?我叫医生来?
楚稼君:上海会什么都有的,我们会什么都有的。
纪勇涛:我没那么多想要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
楚稼君:那你要什么?
纪勇涛:要你乖,行不行?
那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转开了,眼神有点开心。
纪勇涛:等这次事情结束了,咱们坐火车去上海看看。
楚稼君:什么叫“结束”?
纪勇涛:抓到那个人。
楚稼君:万一抓不到呢?万一他死在外面了呢?
纪勇涛:那就最糟了。我们宁可他逃,也不要他无声无息死外头。那就成了无头案,很多人的死,都会变成无头案。
楚稼君:那些人的死,和你有关系吗?你认识他们吗?
被子被轻轻翻开,他把被子替楚稼君盖上。纪勇涛: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是人,我也是人。一个人,是不会希望其他人受苦的。
楚稼君:他们和我没关系。
楚稼君:我只在乎,你会不会陪我去上海。
纪勇涛很久很久没说话。他几乎以为男人已经睡了。
就在楚稼君也几乎要睡去时,他听见了从身边传来的声音。
纪勇涛:如果以后有一天不当警察了……
纪勇涛: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去上海。
-
第三天,楚稼君出院了。伤还要养一段时间,但不需要待在医院里平躺了。
回了家果然比从前乖了很多,不太出门,不太乱花钱。吃了饭就洗盘子,会给狗梳毛。
有天两人都在家,家门响了,拉开门,外面是两名居委、两名警察,中间站着一个中年妇女。
大家笑颜逐开地请“许飞”出来:来来来,许飞同学,你妈妈从老家来探望你了。
楚稼君走向门口。他看着那和蔼的女人;纪勇涛坐窗台边,本来看报纸,此刻也抬头看门口。
他看着那女人,时间只有几秒钟,他应该像个好儿子,哭泣地抱住妈妈,说自己死里逃生的经过……
但是他没有。
楚稼君很困惑:我妈在哪?
门外那团人的神色僵住了。
楚稼君:这不是我妈,你们弄错了。
楚稼君的神色显出警惕,声音也拔高了:什么意思?!你们还在怀疑我?!
居委的人匆匆安抚,其他人带着女人离开。过一会儿,来了个人,为刚才的事儿道歉:不好意思啊,许飞同学,我们弄错火车班次,接错人了……
楚稼君能感到,背后的纪勇涛,气息从紧绷恢复成松懈。他知道自己赌过了这一关——这不是“许飞妈妈”,这是个拉来试探自己的演员。许飞的老家来A市至少需要五天,一个女人,在火车上过了那么多天,带着惶恐不安,绝对不可能那么气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