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曲愣了愣,继续贴上去:“那只不过是一套说辞而已。这年头战事多,各家兵都吃紧,谁不撕破脸皮想扩充队伍的?这八百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交给我,你也未必放心。”凌凇说。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更何况此人满脸都写着算计。
“您是思衿大哥,思衿的大哥便是我大哥。自家人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凌曲恬不知耻地说,“更何况——”
他将身子凑过去,凑到凌凇耳边悄声说:“当年邰家灭门,死的也有这个数吧?八百个人不少了。教得好了,又是下一个邰家。”
凌凇静默不语。耳边仿佛传来那年大雪怒吼的咆哮声。那雪压了他一夜,冻住了他绵延在脸颊上滚烫的血。彻骨的凌寒令他留有最后一口气,硬生生地从一堆又一堆尸体中爬出来,站在了太和寺的门前。
邰家满门忠烈,却成了僧军其他部的刀下魂。若是他大哥还活着,邰家不至于成为僧军末流。
活着,便有希望。
“为何要助我?”凌凇的双眼盯着前方,问的却是凌曲。
凌曲笑而不语。只看着远处的庭院。因为那里有个人在遥遥看着他。
凌凇收回目光,盯着他看。想知道眼前这个有许多副面孔的人,为何突然失了声音。
凌曲的眼神穿过这漫长距离,同思衿的目光交错。目光触及之间,山间落叶纷然。
凌曲开口,道:“从前,我双手染血,只觉罪恶滔天,诸天神佛皆不渡我。而如今,我已心有所系,既可度人,也可度己。”
“既可度人,也可度己。”凌凇念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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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你同师兄说了什么?”庭院里,思衿坐着喝茶。
茶是甜茶,喝得暖心,搭配着紫苏叶做的饼,最是怡人。刚才师兄们全去布阵,只让他坐在庭院的凉亭中看热闹。岂料思衿教完功夫,刚坐下来,师兄们就已经将这些僧军全部抓了个干净。
凌曲却嫌紫苏饼不好吃。饼是苦的,茶是甜的,还没有思衿脖颈上挂的那串珠子好吃。
那珠子浑厚的色泽中带着一丝紫,凌曲咬着的时候,总能感觉身子底下的思衿在发颤。就如同这山间薄雾笼罩下的山林,稍微颤一颤,叶子上就能淌出水来。
“问你话呢。”思衿戳了戳他。
凌曲这才收回目光,笑了笑:“我同他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把思衿让给我怎么了?”
思衿不信:“僧军面前,你说这个?”
凌曲靠在石桌桌沿,手指在他唇中央点了点:“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借花献佛,将这八百僧军送给你师兄,权当是一点心意,让他笑纳。”
八百僧军给了师兄?这些僧军各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师兄会要?
“这些人杀气太重,恐怕会扰了佛门清净。”这样想着,思衿忍不住说。
“这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凌曲转过身来,双手箍在他座椅扶手上,“听漆♂疯推文雕将军说,龙睿识只不过当了个副统领,火军统领之位空悬,你将崽生下来,我让他继承我的衣钵。”
这还是思衿头一回听凌曲给腹中的孩子做打算。思衿不禁问道:“若是女儿呢?”
“那便更好。女儿若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便整日当佛供着,天天让她蹬鼻子上脸。我把我的老本行传给她,我是大毒修,她是小毒修。”凌曲袖中的折扇甩了出来,晃着。
思衿笑了。他摸着肚子说:“听大夫说,应该是快了。许是三五个月就能见了。”
他现在肚子浑圆,衣服和束缚带都遮挡不住。所幸除了肚子,身体倒没怎么发胖,也没有像最开始那样有不适的感觉。平日里教思湛和逸化习武念经绰绰有余,就是嘴变刁了,每天吃的不能重样,酸的和甜的还要参半着来。
“那便等着。”凌曲蹲下身子,一点都不体面地抱着他的肚子,一顿狂亲,“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要有小小思衿啦!”
杵济匆匆忙忙赶来看见这一幕,脚底打滑差点撞到柱子。
他装作擦柱子,糊弄两下便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凌曲道:“搁这儿装什么?看到就看到了。所幸我又不杀你灭口。什么消息?”
杵济这才敢将脑袋伸过来,悄声说:“天大的消息!主子,地下城的危梨军出城了!你猜为首的是谁?”
凌曲皱眉。
按理来说危梨军应该不会这么快有动作才是。什么契机让他们这么快出城的?
“为首的是谁。”
杵济见状继续说:“压在地下城牢里那个人,主子上回见过的,前朝至圣丹修。”
“福安?”凌曲面色一紧,“怎么把他挖出来了。”
思衿见他表情不对,以为福安是强敌。便面色凝重地问:“福安怎么了?”
凌曲却道:“福安是我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三代同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