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也猝然醒来,懵懂地睁着眼,打量着四周,不经意间就与捂着耳的姚童来了个四目相视。
“啊!”
“啊!”
二人都尴尬地叫了起来,互相转过眼神,就好像这样就可以减少尴尬,或者对方就会不存在一样。
好在有持续的刺破之音,二人就是想说话也抵不过杂音的分贝,就这样过了片刻,一切归为平静,姚童才把捂着耳朵的手放了下来。
此时她才发现,白青怀里笼屉里的几个包子已经焦糊了。她讶异指道:“这包子,怎么了?”
白青也感受到了异样,或者说从噪音开始就感受到了,体内一片燥热之气,像是有火苗在时不时撩着,待杂音消弥之际,这种燥热已濒临一个巅峰,不再是火苗舔舐的热,而是燎原般的燥。
白青怔怔地看着怀里的黑包子,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
“喂!小呆子,问你怎么不说话?”姚童用手指点了点白青的头,被烫得立即缩回了手,惊道:“小呆子,你怎么这么烫!”
白青漠然地抬眼看了下姚童,而后又怔怔地看着黑炭包子,不作声。
虐猪道士心里的愤恨无法抒发,这都什么事儿,本想取人头颅,没想到一时心慈手软下不去手,还赶上这呆子生病了。
君子从不趁人之危,姚童只得捏着鼻子翻着白眼,将白青从厨房提溜了出去。
这一出去不要紧,简直是吓了一跳。茂林修竹、浩浩汤汤的竹海竟然顷刻间变成了衰败落魄的枯黄残枝,竹烟波月不复存在,只在眨眼间,就沧海桑了田。
姚童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扯虎做画皮了得,这辈子也只欺负过猪,见到这场景登时哑口无言,谁在天降异色面前又能保持喟然不动呢?
翠竹轩里一片雀喧鸠聚,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闹闹哄哄的,唯有王二还竭力保持着镇静,奔走相告大家需保持冷静。
除了胡迭以外。
冰火两重天,翠竹轩的温度越来越高,胡迭体内的冰气就愈发冰冷,他倏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先是三下五除二做了一张冰符,贴在了翠竹轩的门邸处。堪堪贴完,尚未来得及喘气,门就被一个莫名的物体“嗙”地一声穿凿了一个洞,这物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到了胡迭的脚下。
那是王二的头颅。
门口的几个丫头,惊得惨叫,如乱飞的苍蝇没了秩序。
胡迭定睛看着来人,黑袍黑眸,圆滚滚地如墨色的□□球。
临近中秋,月高星灿,将人间照得那么的亮。伸手鞠一捧清风,这风里透着赤色的血腥。
阵阵冷风穿门入堂,蒋溪越过门后,见到了一副现世的阿鼻地狱图。
年迈的管家、健硕的杂役、伶俐的丫头、勤劳的老妈们,像是成群结对商量好地躺在院子里,鲜血漂撸,齐刷刷地被抹了脖子。死得极其一致又统一。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从门厅到厢房短短的距离,蒋溪拖着沉重异常的双腿,像是走了一趟黄泉路。
这黄泉路以血铸就,没有传闻中的彼岸花,从门厅处延伸向里,蒋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皆在其中,血淋淋的噩梦。
蒋溪想猛扇自己一个巴掌醒来,一个不够再来一个,这么痛怎么还不醒来?这个梦怎么这么可怕?
他咬着牙,膻腥的血ye充斥着口腔,勉励地打起一丝Jing神。
拿蒋府这么多人命祭奠的,会是谁呢?要的又是什么呢?
“拔剑四顾心茫然”,蒋溪无剑可拔,觉得心里所剩无几的那口气,撑不起这断井残垣。
这口气,在见到香儿惨死横尸在母亲门口的时候去掉了一半,他晕眩着踉踉跄跄跌进乔馨儿的卧室,这口气算是用到了底,看到床上遍体鳞伤已经咽气的母亲,蒋溪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一切怕是一场梦吧,恐怖深渊扼住呼吸般的噩梦。
然而昏迷片刻,蒋溪还是被随后赶来的姚衍和邹太医救了回来。
“午言、午言!”姚衍红着眼圈,怀里搂着已经三魂没了两魂的蒋溪,平日那么欢脱热闹的人,此时像是个毫无知觉的傀儡,邹太医的针扎在他身上,他丝毫无反应,眼睛像是鹰隼般,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乔馨儿。
四下寂静无声,邹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红了眼圈。
蒋溪从未发现时间可以那么漫长,也不知道时间也可以这么残忍,他只是一个出门,就再也见不到他娘,再也没有家了。
隐密厚重的脚步声蓦地从远处传来,还伴随着刀剑与衣服摩擦的钝感。
寻常衣服,断然是不会有如此特别的靡音。这莫非是?
蒋溪此时已经被这骤然天崩打击得如废人,丧失了感知时间空间的能力。
姚衍竭力将蒋溪扶起,这人健硕敦实的身躯此时全全压在姚衍一个柔弱书生身上,似是泰山压了顶。姚衍咬着牙,硬生生地将蒋溪拖到门口。堪堪要迈出门槛的刹那,蒋溪“嗷”地挣脱了姚衍,疯了般地朝乔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