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撺掇着皇贵妃把阿绾抱到自己那儿养着。如今我不好了,便迫不及待地跑来我府上给我脸色看。”
“我还没死呢!就当自己的已经半只脚踏进睿亲王府的门了么?”俞雅越说越气,胸脯不断地上下起伏,蓦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若是皇贵妃撑着她我倒要忌惮一二,既上次得了准话。”
“——这样一心攀高枝的奴婢,我就要叫她黄粱梦碎,打落牙齿和血吞。”
问月拍着她背,心疼极了她的境况,当即道:“一个心大了的奴婢而已,姑娘想做什么,奴都去办,只是姑娘您别再气了,您的身子受不住的。”
……
因外头雨大夜深,萧令明便有意等着碎儿回来,为此还特意拖着天子的召见。
碎儿回来的时辰比往日晚了不少,她进殿的时候头发裤腿袖口都shi漉漉的,只低垂着头收了伞交给了在内殿廊下早已候着的小宫女。
这边一小宫女接了伞,便立刻有三两内侍跪着擦了廊上沾到的水,碎儿被两个小宫女帮着换了软底的宫鞋这才勉强清爽地步入内殿。
萧令明听见动静就走了出来,看到她沾了水的鬓发,伸手摸了摸,又戳了戳碎儿的脸,一脸忧心地关切道:“还是淋着了呀,早知道外头落雨就不让你悄悄上街逛了一人回来,该直接叫人去宋显府上接你回来的。”
碎儿下意识地躲了躲,又摇摇头,语调低低的,“哪有那么娇贵。”
萧令明没觉出不对,以为她是淋了雨冻着了,亲自接了她chaoshi的外衫,放到宫人跪着奉上的托盘上,又觉得不对,捡起来看了眼,“怎么换了身衣裳?”
碎儿背对着他接了宫人奉上的毛巾擦着发尾的水珠,“在街上觉得好看就买了,哪知道方穿上就淋了雨,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不出去呢……”
萧令明看不到她的脸,只当她在委屈新衣服沾了水,抬手揉了揉她小小的脑袋,哄她道:“回头遣人出去再买一件就是了,一件衣裳而已。”又说:“圣人召见,我拖到现在,你既回了我便去了,记得沐浴时多用些姜片驱寒,明日醒了再去含元殿便可。”
第43章
俞雅这几个月来终于办了桩叫她志得意满,扬眉吐气的事情,夜里的这一觉睡得格外舒适安稳,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了。许是心情舒展的缘故,人看上去也不似前些日子一般憔悴了。
问月并几个小婢侍奉了她起身,洗漱梳妆完了之后在院里的正厅受了两位侧妃的请安,回了内院只觉得神清气爽。
问月见她展颜,也是开心,端了一碗清茶予她,笑道:“许多日子不见您这般高兴了。”
俞雅喝了一口,“事情办得好,当然要高兴些。”又神色笃定,“宫里没闹起来吧。”
得了问月肯定的回答,俞雅挑了挑眉,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知道她什么都不敢说的,本就已经不是……”她说这儿顿了,掩了一下唇,“她自己咽下去了,装着个没事人,哄着殿下,指不定还能熬进咱们府里头。”
问月奉承道:“您算得准。”
俞雅呵呵一笑,“她要是敢闹出来,咱们王爷这性子,怕不是第一个要她这条性命堵上嘴的。”她说着搅了搅手里的羹汤,“如今好了,她性命前程全在我手,若是个聪明人懂得问我讨口饭吃,哄得我高兴了,松松手守着口便让她进门了当条狗。”
问月亦是笑:“您握着她这样的事情,指缝里漏一点儿她就得去死,也不必在意她了。”
“呵,一个奴才物件骨头轻贱,敢痴心妄想就得受得住教训。”俞雅眼尾一扬,轻蔑地哼了一声,“既然这头平了,阿绾那一桩她也该给我还出来。上一次在宫里我算是瞧分明了,咱们父皇对皇后可不是无宠,而是觉得她碍眼了……那日简直是查都不想查。”
……
萧令明醒的时候天子还睡着,天子这几个月来难得睡得安稳,萧令明睁了眼,也就未着急起身,他侧身躺着细细打量着宋聿。
按理说这张脸他看了那么多年了,应当是闭着眼都能默画出来的熟稔了,可每每萧令明提笔纸上却总是落不下去,就仿佛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未看清过宋聿,他望着他总是隔了一层什么。
幼时,宋聿是秦王,是姐姐的情人,少时宋聿是天子,却也是待他亲厚无比的、如师如父的长辈,再后来宋聿就是掌着他生死,高高在上的天子了。
即使李芙在他少时曾与他戏言圣人也只有在他面前才像一个凡人,可要萧令明来看,他仰视着的宋聿从来就没有只是宋聿过。
——他才该是那个最看不清楚当今的人。
萧令明的目光从宋聿形状凌厉的眉一路慢慢地滑下去,滑过他利落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以及那一双和宋显极为相似状若桃花的多情眼眸。
宋显倒是人如其貌的多情种子,可宋聿却好像全然不沾边。这个念头方这么一出来,萧令明就想到了萧令仪,便不由得自嘲一笑,宋聿也多情,只不过不似宋显对谁都三分情意。
——宋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