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萧令明搁下笔,将那张脏污了的绢纸揉了丢开。他温和地勾了勾唇,“我是要同陛下一道去的人。除陛下外我自孑然一身没什么牵挂,只是我身边的碎儿,还烦请大人届时替我看顾一二。”
李芙没有做声,只是双手交握前伸,弯腰深深一礼。
第二日无朝,但圣人照例要与要臣见上一见,故早早便起了,萧令明亦是因一夜辗转索性也随着起了。
李芙伺候着圣人衣着,萧令明只随在一旁搭了手,并无需他多忙些什么。
武帝自晨起似乎就身子不大爽利,总皱着眉,萧令明见他脸色不好,便问:“不若今日歇了。”
天子摆了摆手,却还未及开口就剧烈地呛咳起来,声声皆自肺腑而出,几乎站立不稳。
他的病症这一阵子已有了些起色,此刻骤然剧烈发作,饶是李芙都略微变了脸色。
“快去传医令。”萧令明急声吩咐了一句,扶着不断咳嗽的武帝往榻上坐去。
武帝生生咳了小半柱香才堪堪止住了,他就着萧令明的手勉强咽下一口温凉的茶水。
天子这才深深吸了口气,“不打紧,让他回去。”
正巧此时御医院首已随在李芙的身后跟了进来,“还是先瞧过了。”萧令明顺势劝说。
御医院首得了吩咐,膝行上前恭敬地问了脉。
“陛下……”他斟酌言辞犹豫,“圣人还是当年落下的沉疴痼疾。”
“您需静养,也不可太多用汤药吊着Jing神,这于陛下您的身子无益。”
武帝听惯了这一套说辞,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又对萧令明道:“都说了没什么好瞧的,不过是拖时日罢了。”
“您是天子!该万寿无疆!”萧令明突然扬声道。
武帝骤然被他打断,好似也没动怒,只偏了头定定地瞧着萧令明。
萧令明被他看得心里打鼓,却仍不改口。
天子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轻轻点了一记萧令明的眉心,便起身往外走去。
回了含元殿,见过诸位重臣,议完了国事,武帝疲惫地闭目靠在高座当中,想着他从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
“李芙。”天子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李芙一如既往地上前两步恭敬应声。
“明儿……”天子说完却不再做声了。
李芙心里明白天子想说什么,他弯腰一礼道:“娘娘同您是自小的情分,又素来细腻多思。昨夜里,一时感怀,竟对奴也要托付一句碎儿的将来。”
武帝听了,哼笑着嗤了一声,“你瞧错他了。”
“他这些年看着是软弱良善,实际上他心思重得很,一母同胞的姐弟,哪里养得出两种性子。”
“李芙你且瞧当年的惠妃便知晓了。只不过是这些年朕看顾得好,没人再逼得到他跟前罢了。”
天子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可这生死之事。”
李芙悄悄打量了天子的脸色,这才上前两步颔首开口,“奴自作聪明一句?”
武帝瞥他一眼,“说。”
李芙便斟酌着答了,“这人立于世间从没有为自己活着的道理,总要为家族兴衰,求功名利禄。可小贵人自出生没多久就为您看顾着。”
“说得不中听些,小贵人是个以天下养出的目无下尘的性子。多好的东西他都见过,便是圣人您的玺印也是幼时把玩过的。小贵人既无意权位,又无家族牵累……”
“——他的生死荣辱,孺慕爱恨,不都系在圣人您一人身上。”
李芙说到这儿微微躬身,“您着实不必忧心的。”
第27章
新年的大宴与封印之前,圣人是要照例去佛寺行祭的,今年也没有例外。可即使如此,圣人也没有把皇后放出来的意思,至此只定下了宰相与择一位皇子们同往。也因此三位王爷日日皆入内拜见,勤勉非常。
宋显回完了话,像往常一样掉头来了后宫,只是这一次与诚王同路便并肩而行了。
诚王自恃居长,母妃又是潜邸旧人,自萧氏册了皇贵妃之后便被加册贵妃,且有嘉庄二字为号,虽无宠却也尊贵,故他素来桀骜。便是这短短几步路,也喜欢摆上兄长的架子。
宋显插袖与他并肩而行,脸上笑得温文,话也答得克己和善,似乎也并不在意诚王言语中的居高临下之意。
只过了又一个岔路口,宋显轻轻一礼作别,诚王上下瞧了眼他,在宋显转身之时快两步追上,几乎是贴在宋显耳边Yin恻恻开了口,“为兄觉得显儿当真是个好福气的,哲宁皇贵妃死得也甚是时候,一叫你去皇后膝下养了几年,二又叫你攀上了咱们父皇的心尖子。只是可惜了三弟弟这般时运也没能争上一个嫡出的身份呢。”
宋旭的话说是刻薄都浅了些,该称上一句歹毒。可宋显方方听完,脸上神色分毫未变,却在转过来面对宋旭时挂上了一层明晃晃地心痛和不解。
“大哥你这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