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雅一字字听了,只冷然问出了一句,“是么。”
问月双手按在自己膝上,小心地点了头,又猜测,“夫人的人是自咱们王爷出府便随着的,那女子便只可能……”
“只可能是宫里头的人。”俞雅冷冽地轻笑一声,“姿容如何,同殿下举止如何。”
问月轻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是不俗的,却也有些年纪,怕不是宫里头的女官姑姑们。”
“举止……倒也未见逾矩。下头人只说熟稔。”
“女官姑姑。”俞雅缓缓咀嚼着这四个字,那对狭长的眼睛略眯了起来,“问月,宫里头的事儿近年来是半点都透不到外边了。”
“我只依稀记得,明皇贵妃身侧的碎儿姑姑是个美貌得脸的。且王爷如今认了她做母亲,莫不是她打着和当年太后同皇后一样的主意,想要再送一个红蓁来府上?”
这话虽说出来了,可是主仆二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明皇贵妃赐下的人,进了府中,可就不会再是红蓁那样不尴不尬半个奴婢似的位置了。
“王爷向来同您无话不说的,您不如去问问王爷?”问月提议道。
俞雅摇头否决道:“不妥。若是问了殿下,他就该知道是我找人盯着他,要与我离心的。”
她想了想又拍了拍问月的手背,认真教道:“问月,你往后嫁了人可别有这样夫妻一体无话不说的蠢笨心思。”
“——世间男子无有不薄幸寡恩的,你要做人正室,便要有手腕有心计,叫你夫婿的轻佻心思只敢在心里头压着。”
“情分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远比不上叫男人有求于你。这样才会永永远远地离不开你。”
问月听了,一脸受教地点头,“奴记着了。”
俞雅一笑,“明儿去吧阿绾抱来,王爷既磕头认了母亲,我们自也该入宫谢恩的。”
问月应了一声,又问:“那侧妃……”
俞雅勾唇对她轻轻一挑眉,“侧妃深受王爷宠爱,哪里是我指使得动的人呢?”
“是,奴知晓了。”问月亦是轻轻一笑。
……
翌日一早俞雅便递了问安的牌子入宫,直到过了正午才收到了宫里允准的回话。
俞雅早早便准备好了,谢过了来传召的黄门,令人抱了阿绾便动身入宫。
只是入了宫禁却不是往后宫的昭阳殿而去,反而被引着往含元殿而去。
饶是俞雅也不由得有些忐忑,柔声又客气地问了,“这位小大人,这瞧着这并非是往后宫去的方向,可是皇贵妃娘娘另有安排?”
那小黄门看着年轻,人也和善,足下脚步不停,只略回过身弯了弯腰,回话道:“圣人亦许久未见阿绾殿下了,甚是想念。”
俞雅一笑对问月使了个眼色,“原是这样,多谢小大人。”
擦着俞雅的话尾,问月快步上前了些许,不着痕迹地将一小袋金瓜子送到了那小黄门的手中。
俞雅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才踏上含元殿前的长阶,入了侧暖阁候着。
俞雅端端坐下,下意识地打量起了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九五之尊的居所,她甚至没有见过这个自己该称一句父皇的天下共主几面。
出嫁前,她觉得定远侯府已是一份难得的富贵,后嫁了宋显入了皇室玉牒,便觉得皇子府上不愧天家气派,远非臣子所能比拟。
可如今一步踏入天子居所,方知何为天下至尊之所在。此处不过一小小偏殿暖阁,入目便已然是璀璨金玉、目不暇接。
——想来皇后的居所亦是如此吧。
俞雅方方想到就被自己胆大的念头吓了一跳,连忙在心中挥散了去。
可这心思一旦动了,就远非她的心性所能遏制,她忍不住去想,不,不该是当今皇后所居的永安宫。
那以昭阳供奉着的明皇贵妃,才该是大元天下女人所能居的至华美之所在。
皇后是国母又如何,不还是叫宠妾逼得朴素克制偏居一隅。
“王妃娘娘,陛下与皇贵妃娘娘有请。”
俞雅正想着,就被内侍Yin柔的嗓音陡然打断了思路,她一惊,掌中一紧,“咔——”一声,养得如葱管般漂亮的指甲有一段被生生折断在了掌心。
她连忙压下面上惊色,快步跟上。
问月身份卑微入不得圣人眼前,只被允许在含元殿阶下候着,阿绾的被内宫姑姑抱着,俞雅则低眉敛目随在黄门身后恭敬地入内拜见。
“儿臣俞氏叩见父皇,叩见母妃,问父皇、母妃安。”随着俞雅清晰地嗓音,她光洁的额头也磕在了自己冰冷的戒面上。
抱着阿绾的内宫姑姑,方要随在睿亲王妃之后带着她一道行礼。
只是这腰方方弯下,便被高坐的武帝一摆手,“免了,把阿绾抱过来给朕瞧瞧,雅儿也起,赐座。”
俞雅这才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落座。
她双手交叠在膝上,缓缓侧首徐徐上望,柔声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