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虽然我姥姥不符合条件,但是我也可以去找别人啊……村里总有符合条件的,我二叔还没孩子呢,我也可以和他们商量……”
在院长冷冽得仿佛看一个无理取闹者的目光下,林蘅越说声音越小。
沉默在不大的办公室蔓延,只有院长不疾不徐吹着保温杯的声音。
林蘅一直垂着头,突然低声问:“你们都说这个家庭好,那赵锐满意吗?”
“啊?”院长没想到他这么问,愣了一下说,“满意,当然满意。”
“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林蘅抬起头,眼眶红了一圈,“他们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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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蘅用家里座机拨打赵锐养母的电话,虽然赵锐没留给他话,但林蘅就是执意要听到赵锐过得好才安心,如果他想继续留在林蘅身边,那他说什么也得把赵锐弄回来。
“喂,您好。”
一把优雅而矜贵的嗓音从听筒徐徐传来,像古老希腊神庙里拂动的纱幔。
林蘅慌忙应声:“您……您好。我是赵锐的朋友,我想问问他过得怎么样,和他说说话。”
“小锐啊,他现在被爸爸带去游乐园玩了,他提过如果有个哥哥问他,就帮他回,他现在在新家庭过得很开心。”
“……”林蘅想回应,眨了眨眼睛,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另外,我是从事心理学研究的大学教授,在福利院生活的孩子Jing神创伤大多很严重,这段经历会成为他们一生中渴望逃脱的噩梦,我不希望再有和那段经历有关的事,或人,再出现危害我的孩子的Jing神健康。之后我会对他进行心理治疗,让他彻底摆脱这段Yin霾,重新融入到社会生活,做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我们拥有的资源也能把他培养成更优秀的人才,你也知道,小孩子的天赋不能随便浪费。”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的声音温婉又细致耐心,林蘅却感受到一种居高临下的威迫感。
“没、没有了……”
林蘅声音发虚,有一种被人强硬拨开的感觉,偏偏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随着电话声音挂断,林蘅耳边清楚地听到了他编织的一切有关赵锐的未来幻想破碎的声音。
所有人都觉得林蘅不具备照顾赵锐的资格和能力,这些天的准备和规划都沦为堆在墙角的废弃草稿纸。就连表现得那么喜欢他的赵锐,还是选择了更有地位和资产的养父母。
林蘅义无反顾的拯救是掷进许愿池的硬币,只是一场受营销蛊惑的自欺欺人的骗局。
现在赵锐愿意和新父亲去游乐场玩,实现一切原属于他们的约定,却不愿接听电话,哪怕只是和林蘅说一句再见或者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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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蘅桌上放着之前整理的被拐卖儿童的资料,工整放在档案袋里,桌子中间靠着笔筒摆着赵锐白天送的橡胶皮卡丘。
林蘅愣了很久,突然屈起手指,想象成赵锐的样子,猛的弹了一下它的脑门。
皮卡丘跌跌撞撞从桌上掉了下去,林蘅轻声骂了一句。
“小没良心的。”
林蘅负气地不管它,埋头刷题,倏然试卷被啪嗒啪嗒打shi了,墨迹洇开,林蘅刚写下的答案模糊不清。他偷偷抹了把眼睛,等水渍干涸重新下笔。
一套题将将做完的时候,林蘅弯下腰,很没原则地拾起了那只膈应人的皮卡丘。
林蘅抱着枕头跑到姥姥的屋里,轻轻趟到她身边。
“姥姥,我想考京大。”
姥姥眼睛刻满疲倦,听到林蘅说话,揉着眼睛努力从梦中回神:“京大不是全国第一的学校吗?蘅蘅真是厉害,你从小学习就好,没让家里Cao心过,想考肯定能考上。”
“嗯……”听到姥姥不遗余力又略有夸张的褒奖,林蘅的脸孩子气地发热。
“但是离家很远,我就没办法经常回来照顾你了。”
姥姥轻声喟叹,在窗外沙沙的蝉鸣和凉风交织下有种颓唐的释然。
“你想去追什么就去追,不要被我这一身老骨头绊住。再说了,你妈前段时间不是打电话要给我请护工吗?再不济还有你舅舅他们,也用不着你来照顾我啊,你才多大。”
“姥姥,你怎么能这么说。”
林蘅不愿意听这些,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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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之后,班主任让同学们擦掉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写上自己理想院校的名字。
同学们有的纠结未来归属,有的羞涩不敢暴露目标,有的默默等着心仪人先写,自己再悄悄跟上。青春年华面对未来的各路心事盘结纠缠,向着同一个终点肆意生长。
黑板上名字了了几个,大多数人都还没决定好。林蘅起身,默不作声却在众人眼中行事高调,字迹娟秀工整写下四个字:
京大,林蘅。
滨阳一中已经有八年没出过京大的学生了,不管能不能成功,敢写上就是很厉害了。
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