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航还是每天将肚子卡在窗台上看小说,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的目光总是在书跟廉水生间游离,看着那抹白影时而在贴着窗台的书桌上写写画画,时而在床上看书睡觉。
对廉水生来说这样的生活是极好的,每天悠闲自在,夕阳下的梨花泛黄,犹如廉水生手里泛黄的书页,每月廉响会送来生活费和吃食,美名其曰让廉水生自立,自理,自主。
水生在威海生活的第二个月装了窗帘,与其说是窗帘不如说是窗纱,薄薄的一层,白里泛黄,黄里泛白,新不新旧不旧的,像刚从老大爷的窗户上扯下来一样。
廉水生装窗帘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王航,每每廉水生在写字台看久了书,或是忙完了事儿一抬头便能看到趴在窗台上的王航,有时肚子卡在那儿,有时下巴抵在那儿。
廉水生的窗帘带走了王航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点儿乐趣,王航觉得自己就像趴在树上的苍蝇,别人啐一口粘痰他就被定在上边儿了,可偏偏廉水生是颗松树,落在他身上的也不是黏痰,是他妈的树胶,得,摇身一变成琥珀了。
是黏痰也就算了,王航看不清他的仇人什么样,可树胶就不一样了,晶莹剔透的,王航总能看见这棵俊美挺拔的松树,时间久了,仇人就成恩人了,再久一点儿,恩人就成伴儿了。
廉水生的窗户时开时不开,如果开了,那“温柔”的海风一定会让廉水生将窗帘拉开捆在一块儿。时间转眼到了七月,中午的蝉鸣扰的人心烦意乱,王航趴在窗台上吃着冰棍儿,看着对面窗户紧闭的屋子。廉水生从书中看到,晚上将所有窗户大敞,让海风顺畅的灌进屋里,等到天亮在紧紧闭上,一天都会过得凉爽自在。
王航屋里风扇整日不停的转,屋里的小冰柜存着一柜的冰棍跟酒,他这两个月像书虫似的把屋里的漫画小说啃了两个来回都没熬完三个月,每月十二号廉响才会来送一次东西,王航远远看着像是些瓜果蔬菜零食饮品,每次廉响都待不长,不过王航总能在廉响走时看见廉水生藏在窗帘后的脑袋。
这个月的十二号天空Yin沉着,中午豆大的雨点儿便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廉水生窗户大敞还老往窗外探头,书桌上的书本信纸被雨潲shi他也没心思管。待到下午两点雨势才见小,廉水生打一点半就开始在梨树下的长椅上坐着,王航先前觉得自己父亲常年在海上飘着没怎么尽过当父亲的职责,自己也就在新年时才能见到他,现在看来他跟廉水生同病相怜。
王航知道廉水生在等谁,多数孩子对父亲都有着莫名其妙的崇拜跟向往,特别是缺少父爱的孩子,廉水生等到两点多钟便回去了,走时耷拉着脑袋。
王航那天帮廉水生归置了东西,他注意到廉水生家没有吹风机。王航学着廉响的样子买了些吃食饮料,还有吹风机。
廉水生想起自己母亲在世时的种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真实有了小妈就有了后爸,廉水生摸起什么砸什么,他砸够了,便倚着门坐下了带着哭腔骂了句:“跟你小老婆快活去吧,Cao你大爷的…” 王航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扔下东西敲了三下门便奔楼下了。
梨树上的梨子长的有李子这么大了,王航想起水生在树下看书被骂的样子,莫名的替廉水生忧愁,他皱着眉头去掏刚买的香烟火机,掏了个空。
王航核桃仁儿般大脑飞速运转,他额头上冒了层密汗,王航怕自己带坏一个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妞、不玩摩托、不随地啐痰的五好青年,他又转身飞奔上楼,正好碰到蹲在门口观察购物袋的廉水生,王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讪讪的开口:“内个…我烟没拿…” 廉水生将手伸到袋子里掏了半天才掏到烟盒,他把烟握在手里,表情Yin郁,发出一声像是在加油站干了一天活儿的感叹:“唉哟…南京,好烟啊…进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