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两道声线相继低去,继而连哭声也跟着听不见了,陈睿风快速整理桌上放的有关脑癌症状以及临床分析资料,罗文马上要面对的,从Jing神症状来说,他会脾气逐渐暴躁,易激动。
这些陈睿风可以全部包容,可一想到病理性的反应迟钝以及记忆力减退,甚至会完全丧失记忆力,他捏着资料档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显得苍白。
记忆力减退对于身为法医的罗文来说,意味着什么?
完全丧失记忆,不再记得任何事情,对于他与罗文之间的感情,意味着什么?
将资料推至一旁,这些都抛开不说,罗文要面对的还有感觉障碍,他对物体的接触感会有偏差。
癫痫,罗文会有幻想,会经常头晕头疼,到最后,也许他不仅会彻底失去语言表达能力,还会失明。
不能说,不能看,只能听,对于罗文来说,他能承受么?
对于陈睿风来说,他有把握能够比罗文崩溃得晚一点。
不过——
也只是晚一点而已。
回头望了一眼窗外的暗夜,下一刻,他猛然将抽屉拉开拿出了另一叠资料,纸张的抬头只有几个黑字——
【人工冬眠疗法】
“时间,请你流逝得慢一点,好让我争取时间,至少不要这么快带走他,我想凭自己的努力来救他……”
玻璃镜片前是一片水雾,陈睿风站起来走到窗前,将眼镜摘下放在一边,点着一支烟,他慢慢抽着,任眼底一直隐忍的几丝温热肆意翻涌而出,顺腮而下。
电话在此时再次传来震动,扫过屏幕上的号码,陈睿风知道他该出发去接罗文回来了。
可……罗文还会和他一起走么?
此时在罗文心中所有的怀疑应该都是在针对他,以罗文对信仰的忠诚,罗文还会愿意跟他回来么?
平静呼吸,陈睿风按下了接听键——
“你来一趟刑侦大队,你想见的人在这里,他现在是……是嫌疑人,如果可以的话,给他带两套替换衣服和一些必需品。”
“必……必需品?”
“陈睿风!你他妈就一混蛋!你是医生,他是病人,你不知道该带什么吗?还用老子提醒你吗?!”
……
街灯在水幕下有些模糊,如同陈睿风此刻面上的神情一般。
车子遇到信号灯停下,扫过仪表盘上的时间,距离午夜零点,还有四个小时。
“世界上的事,每个动作以及每个过程,包括每个结果,在神明的心中早已有了预告,如同每个人的生命轨迹一样,没有人能够逃得开命数。”
“此刻我想逆转你生命的轨迹,逆转我做事的原则,你会给我机会么?”
“为何在今夜灿烂的街景下,我却觉得自己像个潜藏在黑暗中的孤独幽灵。”
“为何重逢之后,我却感觉,你对我……如此陌生……”
几段话在陈睿风心底缓缓回荡,他有太多问题想不通,一如此时,站在热水下的罗文——
案件中的有关人物,在他的脑海中开始模糊。
罗文努力使自己回忆起来,只有将案件中的那些面容一一记住才能组织案情,可是越努力想记住,却忘记得越快。
或者此刻不该想案情,罗文试着去想别的。
他花了三年时间去寻找一个每每不知所以然来,总会突然冒出来的莫名情绪,他回想那一夜,他回想停车场,他回想陈睿风的吻,回想属于陈睿风的执着与深情。
“当初你与我的相识纯属偶然,我不是你的同好,偏偏在心底将你整个人的感觉放了进去,就这么放了进去,再也抹不掉你的印记。”
罗文靠在浴室墙上,热水的温度,不及陈睿风的胸膛——
“不走出你心底的黑暗,你与我,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
……
陈睿风的车开得很快,期间路过专卖,他匆匆进去选了两套尺码合适的衣服后接着开车穿行,他很想见罗文。
浴室里,热水开得很烫,罗文站在水下,任这种滚烫的温度温暖着他的身体,刺激着身上的伤痕,他需要清醒。
他在这个时候必须清醒,这只是暴雨的初期,他需要温暖才能支撑自己走下去,他想看见暴雨后的彩虹,哪怕只看一眼便离开,他也愿意。
郑福昌坐在外面等着,听着水声的波动,他知道罗文没事,没事就好。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想法,其他的,包括罗文的择偶取向,都不重要了。
……
夜晚的雨地很暗,街灯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一片漆黑的街道上,是两道车灯的光,在白色的灯光前,还有两道浑身shi透的身影,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伸手擦掉唇边血迹,陈睿风摇摇晃晃站起来,“你打够了吗?那么是不是代表我可以见罗文了?”
当胸又是一拳,郑福昌手背上的血迹印在陈睿风的白衬衫上,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