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内立着一个人,双鬓斑白,脊背却挺的笔直,一身黑甲在Yin沉的天空下如淬了万年的霜雪。
明知停下了。暴雨倾注而下,他的泪水血ye随着雨水淌下,在脚边汇成一条红色小溪。
他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喉咙上下滚了两滚,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唇耗尽了力气挤出嘶哑的两个音节,“……父……亲。”
黑甲缓缓转身,心口插着一支漆黑利箭。
明知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双手颤抖不已,他抬起双手,一恍惚仿佛看见了双手上沾满鲜血,鲜血从他手上滴落,汇成血海,而他站在尸体堆积成的山上,他的友人,他的部下,他见过的每一个人,他没有能力救下的无数条鲜活生命。
无数张脸,无数双手死死拖住他,无数凄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犹如地狱里爬出的厉鬼向他索命:
“沉瑾!”
“少将军!”
“明小将军!”
这些被时间掩埋的称呼像是一道道淬毒的飞刃,刺进他心口,将他最恐怖最害怕的记忆活生生剖开在他眼前。
他木然地立着,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什,雨点砸在他身上,将他砸入地狱,砸的鲜血淋漓。
闷雷声声,大雨狂泄,无数冤魂凄厉的哭号,天地之间一片狼藉。
“阿瑾!”那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在雨中传来,唤的是他许久未用逐渐被遗忘的梦魇一般的名字。
明知蓦然抬头,苍白的嘴唇颤了颤,“父……亲。”那支利箭刺痛了他的双眼。
那声音继续,“你还有脸叫我父亲,”他向他移动,一只手将胸口的箭拔下来,鲜血立马奔涌出来。
“你看看我,阿瑾。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何杀我!?”老人声声泣血质问他,把那只沾满鲜血的箭往他手里塞,“你看看他们!他们何错之有!?”
他猛然垂头,脚下一片翻腾的血海,白骨堆积成山,而他站在山顶,无数俱白骨活过来般从血海中探出森森然的手,抓住他,向上爬。
“……我……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明知步步后退,一下瘫坐在地上,他逐渐被痛苦的记忆淹没,呜咽着反反复复重复一句话――对不起。
卷耳被挡在门外,呲着牙狠戾的嚎叫,一下下撞在城墙上。
雨越来越大,像无数柄怨忿的刀,刺向明知,血ye混着雨水从他眼角滴落,眼前荡开一片血色,好像时间从未向前,他又回到了那地狱般的一天,又好像时间一直在向前,只是他永远会被困在那一天。
血色中,箭支化作一柄匕首递到他手中。苍老声音厉声喝道:“你该死!”
万鬼应和,“你该死!你该死!”
他目光涣散,手握上刀刃,血ye顺着指缝淋漓流下,疼痛迫使他手一松,匕首“吧嗒”掉落在地。
那个威严声音捡起匕首塞进他手里,苍白的脸开始扭曲狰狞,“来吧,阿瑾,不疼的,”嘴角扬起一丝怪异的笑意,“来陪父亲一起下地狱吧,阿瑾,……你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吗?”
他的声音很温和,慢慢开始与明知记忆重合,他恍然大悟,对啊,他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刻吗?
明知重新握住匕首,掌上见骨的伤口因为用力过猛被挤压的血rou模糊。
“来吧,阿瑾,你欠我们的,你该死!”他继续引诱。
雷声在天空炸开。他朝他伸出双手苍白恐怖的脸像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我该死,我该死……”明知怔怔抬头,喃喃低语。随后他突然一滞,眼神开始清明,苍白的脸浮出一点释然笑意,抬起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对准心口,干净利落地一刺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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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问死死抓住赦罪剑刃,再往下一寸,它就会刺入明知心口。
“我该死,我该死……”明知喃喃低语,神色涣散,手握着赦罪中部,像抓着一柄匕首一样,使劲刺向下。
锋利剑刃割开了容问已经愈合的伤口,鲜红血ye顺剑刃滑落下,在明知雪白衣衫上洇出一团血色。
他半跪着,将瘫坐在地上的明知半揽入怀,颤抖着侧头去吻他眉角,吻他涣散的眼下未干的泪,吻到他耳侧。
“阿知,松手。……停下来,看着我,……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他的声音颤抖,眼睛泛红,手紧紧抓住剑刃,却又不敢太用力,只要他用力向上一分,明知便被割得狠一分。
明知觉得突然身子暖了,被一团温暖的东西裹住。他的心太冷了,血ye都是凉的,这温暖就成了冰窟地狱里唯一的火,于是他往那团温暖里缩了缩。似乎有风从哪儿吹来,经过他时带了微微的血腥味。
“血腥味?”他皱了眉头,缓缓回神,入目便是容问一张苍白无力惊慌失措的脸。
似乎是因为他眼神逐渐清明,容问脸上的惊慌Yin霾终于稍稍减弱,只是声音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虚弱到微微地颤抖,“阿知,松手。”
明知顺他目光,这才发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