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覃本就没有头绪,被阿竹这么一打岔,顿时回过神来。
一碗漆黑的药摆在桌子上,热气蒸腾,苦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肖覃手中还抓着被子,呆立在床边,床上那人只在腰间盖了一条狐裘,身着单衣,领口还半敞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腹。
虞意半撑着坐起来,把狐裘套在里衣外面,赤脚走到桌边准备喝药。
“有蜜饯吗。”
虞意端着药碗,眉头深皱,光问这药味就已经感觉反胃了。
肖覃愣了一下,走上前想跟他一起找,却忽然对上虞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阿竹,蜜饯。”
“马上就来!”
门外传来阿竹跑开的声音,听方位应当是朝着小厨房去的。
京郊的庄子久没人住,下人又少,没有人气不提,连基本的生活所需都不太齐全。
虞意昨日临时起意要来,底下人紧赶慢赶才把主卧和小厨房收拾出来,肖覃到现在还没有住的地方。
虞意想吃蜜饯,也不知找不找得到。
“我有桂花糖,殿下可要?”
肖覃掏了掏口袋,不等虞意回答就上前把糖放在桌子上。
本来放了两颗,想了想,他又收回来一颗。
良药苦口,吃太多甜反而不好,真该让这人记住吃药的苦,下次才能长点记性,出门多带人,多穿衣服,多想想他二殿下的身子有多金贵。
“哪里的桂花糖。”
虞意捻起糖看了半晌,不情不愿的放进嘴里,仰头一口把药喝下去,只是放下碗时,眉头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皱了。
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
主街拐角处有家专卖桂花糖的摊子,一年四季都摆着卖不完的桂花糖。没有稀奇古怪的味道,没有花里胡哨的辅料,只有一种糖,一种甜度,一种配方。
从早卖到晚,从冬卖到夏,街上人来人往,周遭的店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这个小小的摊子始终不变。
虞意爱吃甜,桂花糖清淡,甜而不腻。
以往生病的时候,肖覃会把王府里所有的糖都藏起来,独独摆一碟桂花糖在桌上。
虞意开始气的要命,无奈生病力气不足,又不能下床打他。
二殿下不屑于口头上骂人,于是只能躺在床上皱眉,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每每这个时候,肖覃会往他手心塞一颗糖,待他忍不住睁眼看时,又会趁机塞一碗药。
久而久之他竟养成了习惯,没有桂花糖就不肯喝药。
虞意觉得在这荒郊野岭还要什么桂花糖,实在是有些为难人。
是以本来想就着蜜饯勉强喝下去,倒也不会太难受,没想到肖覃随手一掏就能掏出他想要的东西。
肖覃盯着虞意喝药,看着看着眼神就不知飘到哪去了。
这到底是虞意,还是不是虞意。
如果是,那他怎么会对前世的事如此了解?
如果不是,那对方是谁,想要做什么,自己还要不要继续留在端王府?
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自己把虞意放在哪个位置,突然就又面临着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他纠结了半天的这个人,很可能根本不是虞意。
“公子!”“殿下!”
阿竹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
“皇上派人来山庄了。”
他话音刚落,肖覃和虞意同时对视一眼。
皇上来的太快了
后者昏迷了半天,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见他皱眉,肖覃立刻解释:
“殿下昏迷时,我让岳扬带人封锁了消息,此次行刺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他们身上——”虞意还没问完,肖覃便接道:
“他们身上,都带着三皇子府的信物。”
虞意点头,对这结果丝毫不意外。
这摆明了是幕后之人想要推虞胤江一把,借机栽赃给困在府里的虞恕,运气好的话还能连虞意一块儿除掉,可谓是一举两得。
肖覃想不明白。
虞恕现在虽然只是被禁足,但短期内已经在朝堂上构不成威胁了。
幕后那人设计设的巧妙,知道把湘妃的陈年旧事给引进来,虞胤江会因此更容易生气,更容易失去理智。一旦对虞恕的好印象没了,再想养回来那可就难了。
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再走一步,谋划这刺杀之事?
一旦出了纰漏被查明真相,之前的所有筹谋都会功亏一篑。
肖覃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让此事传到虞胤江的耳朵里去。
虞恕被迁怒的越多,幕后之人就会藏的越深,“制衡”二字,肖覃还是明白的。
于是昨晚肖覃当机立断,令岳扬带人把破庙被袭的痕迹都处理掉,三皇子的“信物”也都藏起来,等虞意醒来再做定夺。
听到这里,虞意点了点头。
萧覃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