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打不通卞宁电话时,他只是感到有一丝怪异,打给卞泊,同样无法接通。也许他们在飞机上,不方便接电话;也许在某个人声鼎沸的景区,听不到手机铃声。半个小时,一上午,他守在手机旁,几乎隔十分钟就给卞宁打去一个电话,直到手机没电关机。
许其悦手忙脚乱地找充电器,连接手机,蜷着手指长按开机键。
整日,许其悦惴惴不安,重复拨打一个电话号码,提示音从“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变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继续拨打,像一个穷人不停地数算着手中的硬币,他从这种无意义的动作中获得微渺的安全感。
下一次拨打,有可能接通。
没有,他最终没能联系上卞宁。
许其悦给自己妈妈打去电话,哭着说卞宁不见了。
去警局报案,警局的人查了查,回复是卞宁一家人有出境记录,现今不在国内。
出国不应该等同于失联,他动用一切关系,大海捞针。而卞宁仿佛一阵风远去,从此音信全无。
期间,卞宁的手机曾突然开机,提示音变回“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过了几天,“您拨打的用户已欠费”,三个月后,“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就是这个一直开着机一直打不通的手机,使许其悦在希望与绝望之间辗转。
谁会给手机充电却不使用?
卞宁?另一个人?好像都解释不通,开机不使用的行为本身透露着诡异。
周围人不敢跟许其悦提卞宁,怕他情绪激动,渐渐地,许其悦自己也不把卞宁挂在嘴边了。
死也要有个准信吧,没有消息就是还活得好好的。许其悦既怨恨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又害怕收到关于卞宁的丁点消息。
许其悦出院,吴宁仍然没有现身,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张东篱来医院看望他的那一天。
给吴宁打电话一直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他把他的手机号拉黑了。许其悦心存侥幸,尝试联系陈怀奕,同样已拉黑。
他第一时间就去吴宁的别墅找他,被保安拦在小区门外,并被告知,吴宁已经不住在这儿了。
许其悦不信,从傍晚等到天黑。
十月,远离市中心的郊区,夜晚气温骤降,寒意像冷水,浸透衣物。
双手掏兜,垂着脑袋踱过来踱过去,许其悦踢开脚边的小石块,遥望着别墅的方向。小区门口的值班室里一盏冷白的日光灯,值夜保安透过窗户投来目光,无聊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小弟,他真不在这儿住了,我们领导说的,我不骗你。”保安肩上披着厚实的外套,“你快走吧,这都半夜了。”
取其悦想说话,开口打了个喷嚏。
刚结束发情期,身体本就虚弱,又着凉,当天夜里便开始发烧。
许太太叫来医生给他打退烧针,许其悦哼哼唧唧地不要打针,从床头滚到床尾,用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茧。
“你这么大了还怕个屁的打针,出来!”许太太恨他自己找罪受,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屁股。
别墅,找不到吴宁,投行在国内的办事处,许其悦也去找过了,保安不让他进门。
扑腾几天,仍旧被日常生活的蛛网缠裹,他赶在期限之内画出张东篱房子的平面设计图,交给助理设计师林毅绘制3D效果图。
张东篱坐在沙发上,一条腿搭着另一条腿,嘴角带笑,专注地打量许其悦。
许其悦抬起手臂,对着屏幕按一下遥控笔,介绍完最后一片区域,扭头问:“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张东篱答非所问,“其悦,你气色很不好,最近失眠?”
“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卞宁又惹你伤心了?站不起来又怎样?你又不嫌弃他,他到底在纠结什么?”
许其悦把遥控笔往桌上一扔,硬质塑料与玻璃碰撞,声音过后是死寂,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看着他俩,赵文慧小心翼翼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遥控笔,放回桌面。
不该在工作场合做出失礼的行为。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许其悦深呼一口气,对赵文慧说,“小赵,你负责接下来的事,客户有什么意见,整理下来交给我。”
他快步出门,张东篱追出来,满怀歉意道:“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我只是想关心你。”
“工作是工作,能不能不要谈私人话题?”
仔细想来,张东篱并未说过分的话,他讨厌的是张东篱在不合适的场合将他的困境说了出来。
吴宁到底在纠结什么?
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接触不到吴宁,只能间接获取他的消息。
网上对海跃集团的负面舆情稍霁,海跃官网发布一则人事变动公告,吴宁即将担任海跃的财务总监。
财务总监这个位置在总经理与副总经理之下,部门经理之上,不算太显眼。然而该人事变动引发了外界的诸多讨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