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奚星海才十多岁,要不是大舅过来帮忙,他连父母的后事都料理不了。
妈妈住院那段时间,他们家为数不多的积蓄逐渐花光,也是大舅主动拿出了十万块钱,又带着奚星海挨家挨户地卖惨借钱。
大舅住在农村,家里种地,收入少,舅妈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表哥要上学,外婆要养老,这种情况下,拿出十万块实在很不容易。奚星海心里记挂着这份恩情,时时刻刻都不敢忘。
电话里,大舅千恩万谢,奚星海愧不敢当。他问清楚表哥过来的时间,又让大舅把外婆的化验单拍一份发过来看,才挂了电话。
……他有个同学,在市一上班,他得找个时间去请人家吃个饭。
电话挂断,闫飞航的声音重新回荡在屋子里。
闫飞航:【到家记得说一声。】
闫飞航:【到家记得说一声。】
……
奚星海调大音量,趴在床上,因为回忆起那段难捱的时光而变得Yin郁的心情慢慢转好,奚星海听着闫飞航的声音,慢慢产生一种闫飞航正在陪自己吃饭的错觉。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静静享受这段时光。
十多分钟后,泡面终究还是见了底,奚星海的感觉仿佛结束了一次美妙无比的约会。他的心里有点舍不得,慢吞吞喝干净面汤,起身走向厨房。
电话又响了,这回是闫飞航。
第18章
闫飞航是来兴师问罪的,电话一接通,饱含着怒气的训斥声就从电话那头挤了出来,“你没收到消息?!”
他也不想对奚星海发火的,可消息发出去大半个小时了,一点音信都没有,他能怎么办?
要是他的脑补成了真,奚星海真被什么人当成个小姑娘给人拉进了黑巷子,他又没把奚星海送回家,他不得后悔死?
“啊?”奚星海说,声音软乎乎,慢悠悠的,像是沐浴在春日的一汪温水里,“收到啦?我没给你回复吗?不好意思哦,我打算给你回复的来着……”
“然后呢?”闫飞航的嗓音却是结满了冰渣子。
奚星海想:光顾着听你声音,忘记了。
奚星海说:“啊……嗯……我……就是……接个了电话。”
声音不含糊了,变温吞了,磕磕巴巴的几乎把有鬼俩字贴在脑门上。闫飞航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得明明白白。
闫飞航心说难怪电话半天打不通,原来是在跟别人通话,他的心里忽而变得酸酸的,像是生吞了整个刚剥了皮的柠檬,“谁的电话啊?那个凡凡的电话?”
不是裴瑞凡,是大舅。
奚星海坐在床上,晃着脚丫子说:“是啊,怎么了吗?我刚才淋了点雨,凡凡说要给我送姜汤。你呢,你已经送完蒋助理了吗?到家了没?”
闫飞航没到家呢。
闫飞航正在福瑞园小区门口坐着呢。
……副驾驶上放着一碗半热的姜汤。
他打了个哈欠,“是啊,困死了。我要睡觉了。下回发消息要是再不回,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好了,就这样吧,挂了啊。”
奚星海一个“好”字还没说完,闫飞航已经挂断电话。
奚星海感觉闫飞航好像在生气,……虽然闫飞航总是在生气,但是奚星海觉得这回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给闫飞航发了一条语音:【飞航哥,晚安。】
时隔七年,闫飞航再次收到来自奚星海的【没营养的流水线消息】。
不同于七年前的视若无睹,这回他听得认真,——奚星海的声音很软,尾音拖长,像是含着一口棉花糖。
【飞航哥,晚安。】
甜丝丝的,光听着就能让心脏变得软而轻。
可闫飞航的心却很闷,像是塞了一团什么硬物,上不去下不来,隐隐生疼。
他想,七年前独属于他一份的消息,他没有珍惜,他把那当成没营养的流水线消息,视而不见,而现在,这些消息真成了没营养的流水线消息,他却反而珍惜起来。
世事无聊逗人取乐,作为被其逗弄的普通人,闫飞航好气又好笑,无奈又心酸。
摇头叹一口气,发动车子,往家开去。
回到家,带着苦闷入睡,再带着苦闷起床,一连好几天,闫飞航的心里都是闷闷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与之相对的,奚星海的心情却一直都很愉悦,见人展露三分笑意。
……虽然他申请补办的新卡到现在都还没有发下来,虽然他已经连续一周多打不上卡,虽然打卡记录不正常直接影响月底工资的结算,虽然人事对他的申诉视而不见……抛开这些飞来飞去的蚊虫一样层不出穷,伤不到人,却总是惹人分神的小事不谈,他的心情总体还是上扬的。
奚星海本来就长得好看,笑起来就好像浓淡相宜的水墨画上,落下的点睛一笔,霎时夺目。
那眼睛更加明亮了,笑容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