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轻轻三两步蹦下台阶,她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想要最后再劝隋聿一次。
“隋聿……”隋轻轻转过身,皱着眉喊隋聿的名字,停了两秒,隋聿的视线也没有落到她身上。隋聿站在台阶上,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右前方,隋轻轻闭上嘴,跟着隋聿的视线扭过头。
雨已经下起来,细密的雨丝在水泥地上留下小片深色水渍,而安背对着他们,站在花坛里的某个生锈了的活动器械上,两只手捂着耳朵,身体随着晃动的脚踏摇摇摆摆。隋聿始终没出声,直到而安的余光瞥见站在楼栋里的两个人,他才转过身,作出口型问他们:“你们的谈话结束了吗?”
始终保持沉默的隋聿终于点点头,而安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小跑着到他们俩面前。
“你们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见,我捂着耳朵呢。”而安看着隋聿,很轻地挑眉冲他使眼色,小声炫耀:“你知道的嘛,我听力很好。”
隋轻轻压根儿不用回头看隋聿的脸,也能知道隋聿这个坑是栽定了,不但会栽,隋聿还会在跳进去之后自己给自己把土填上,填平之后再踩上几脚,确保自己被埋得严严实实。作为姐姐的隋轻轻心情复杂,她这个弟弟是真的出息,前几年对谈恋爱这事儿宁死不屈,现在看样子即将就要火速淹死在爱河里。
一同淹死的对象不但是个男的,还他妈有可能连人都不是。
“是,你听力好。”隋聿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伸手把而安拽到自己身后,才终于腾出时间看向隋轻轻,对她客气并有礼貌地下逐客令。
“没别的事儿的话你就可以先走了。”隋聿完全不给隋轻轻留话口,这边话说完,那边就已经侧过身给她留出离开的位置。
隋轻轻好歹是当姐姐的,虽然从小到大没干过太多靠谱的事儿,但多少也不希望弟弟会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漂亮男鬼吸阳气给吸死。
“我其实不太在乎你将来会和谁谈恋爱,但起码,你得确定自己的人身安全,叔叔婶婶就你一个孩子——”隋轻轻瞥了而安一眼,顿了顿接着说:“你是当警察的,这种事应该不用我提醒你。”
隋轻轻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感,隋聿攥着而安的手紧了紧,他着隋轻轻,点头说知道。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等到隋轻轻完全消失在小区门口,隋聿才转过身,看着一直安静站在他身后的而安。还没等隋聿开口,而安表情严肃地看他,问:“你是会有危险吗?”
隋聿没回答,只是垂着眼盯着他看。
而安自认为对揣摩人心很有一套,他反手握着隋聿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之后,义正言辞地说:“别担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妖魔鬼怪都这么蠢,下雨天也不知道找个树荫地躲躲,站在空地上把自己头发和身体都淋shi。隋聿看了而安一会儿,抬起手抹掉他眼皮上的水珠。
“明天所里要出任务,我也得过去。”隋聿放下手,“等会儿再买点咖喱面包,你还想吃什么就都买了,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出门……有人敲门也别开。”
而安缓慢地眨了眨眼,怔了怔才开口问:“为什么?”
“没什么,你就听我的就好了。”隋聿别开脸,简单地终止这场对话。
隋聿不是什么别扭的性格,小时候在商场看见价格昂贵的小汽车也会迈不动步子,直到走出老远的父母重新折返回来,隋聿还会仰着脑袋说想要买。父母都不富裕,每个月去掉生活费和他的学费,也剩不了多少钱。
父母说不行,隋聿也不伤心,点点头就能继续往前走。
小时候不那么别扭的人,活了二十年之后倒是很多话都说不出口,比如他没办法告诉而安,他是担心抓鬼大师真掏出个什么法器把他逮走了,或者是被某个保密机构抓去做实验。所以想来想去,他说出口的只有干巴巴的一句:你就听我的就好了。
但是隋聿也没想到而安真的这么听话。
他每天早上洗漱完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而安才起来,坐在沙发上盘着腿冲他摆手道别,晚上回家的时候,而安还坐在原位,只是桌上多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牛nai,还有几个面包的塑料包装袋。如果说刚开始隋聿还在感慨而安的乖巧听话,那么几天之后,看着而安的脸,隋聿只觉得自己像个自私囚禁他人的大变态。
说白了,他不让而安出门,只是为了他自己。
所以而安给他递饼干的时候,隋聿没接。他没接,而安的手也没收回去,不知道姿势保持了多久,而安抿了抿嘴,一点点把手收回去,在隋聿准备开口的时候,他看见而安把右手的饼干放到左手,接着抬起眼,手重新朝他递过来。
隋聿看着而安,五秒之后放弃挣扎,把饼干接过来,下一秒,而安就弯着眼睛冲他笑。隋聿听见胸腔里发出的一声重响,以及接下来无穷无尽的回音。
“你不是有个住在庙里的朋友吗,你想不想去找他玩儿?”
听见隋聿的话,而安顾不上塞了一嘴的饼干,含糊不清地开口说:“我可以出门了吗?”